
不出所料,事情真的让卫生员说准了。
王杰来到部队医院。医生一看到王杰已经化脓且肿胀得透明的手,知道了病情的严重性,不禁发起火来。他不是对王杰,而是对卫生员。
“你们连里的卫生员怎么这样不懂规矩?”
王杰赶忙把责任承担过来:“是我不愿意来住院。”
医生一脸的盲然,“你手伤得那么严重?”说着摇摇头,“不可思议。”
“我怕耽误工期。”王杰小声地嘀咕着。
医生像想起了什么,眼睛在他的上衣上下搜寻了一遍。没有找到答案,却又增加了谜团。
医生只是对这个战士的伤情施以同情和怜爱,却对他这种做法不理解。
须知,理解一个人,尤其是全面理解一个人,那是需要前提和过程的啊!
接下来的事情,不仅你医生不理解了,就连护士也不理解了。谁不眼见,谁都不会信。能这样吃苦受罪,咱没见过。
军医通知护士:“执行三级护理。”
军医接着又通知手术室:“有一位烫伤者皮肤溃烂、化脓,时间紧迫,必须立即进行手术。”
王杰接着问大夫:“不用麻醉,行吗?”
大夫扬起头,看了看这位患者,沉思了一会,然后担忧着说:“不用麻药,既会缩短恢复期,又会让刀口愈合得既快又好,就有一点,那需要极大的忍耐力,不知……”
王杰坦然一笑,“我能行!”
年轻的女护士一脸的疑云,“我还没遇过开刀不用打麻药的?”
“要是在战场上呢?”王杰轻声说了一句。
护士两只大大的眼睛只是看,却无语。
军医和护士陪着王杰走进了手术室,那里已经准备就绪。
一切都不需要麻烦别人帮助。自己穿上了罩衣,换上了一次性的鞋子,用手支撑着,爬上了手术台,安安然然地躺了下来,等候着医生的手术。
先是用生盐水浸泡创伤手面。
王杰手面的肌肉在颤动。
护士小声嘀咕:“是不是像用碘酒抹进刚割开的口子里?”
谁也没同时用过,没有人能说得上来。
盐水浸泡过的创伤面,一块块结了的黑痂被清除下来。有的痂经过盐水作用,自动脱掉的,更多的是人为的把它剥除的。王杰由于疼痛,不自觉地胳膊抖动起来。护士给点外力,用手压住了他的胳膊。只见他的脸上,汗珠不住地往下滚落,牙关紧咬。医生扬起了手术刀,只见王杰闭上了双眼,只是急促地呼吸,一声不吭。
一声不吭,亦算不得坚强。王杰脑海里又浮现出邱少云在烈火中的画面,为了胜利,纹丝不动;向秀丽为保护国家财产,全身被烧伤。
坚强者,自古有之。
关老爷能刮骨疗毒,谈笑风生。皮肉之痛,又算得了什么?想到这些,他的偏厚的嘴角漾出了丝丝的笑意。
第二天,王杰找到医生恳求着:“没问题了,让我出院吧!”
医生愕然,半天没有说出话来。
他以为医生正在犹豫,于是卯足了劲,一股脑儿抛了出来,又是工地正需要人啦,我右手不行,还有左手,重活干不了,拾拾掇掇还行。体力出不了,替他们观个眼路还可以。总不能天天吃饭,无所事事吧……
医生以极大的耐心在劝慰着王杰:“既然你想早一点回到工地,那就安心静养。让你回去,二次感染,又不知要耽误多长的工期。你是一个既聪明又实干的年轻人,要学会算细账,如若再感染,那你一个月两个月都回不去了,我不是吓唬你,二次感染,说不定就会得败心病,那可就无从施救了。”
为了能早早回到工地上,这次他顺从了。
在医院里治疗的那些天里,他闷闷不乐。手上的疼痛大大减轻了,心里的焦躁却加重了。他伙食标准高,却吃起来没滋没味的。他一点力不要出,夜里却常常睡不着,厚厚的嘴唇上起了一层疮。
那段时间,他的小本本上留下了这样的话:
人最难过的是失去为党工作的机会,虽然是暂时的,但也很难过。难过也不是办法,必须振作起来,有一分热,发一分光……
从内心里讲,王杰也想静下心来,安心养伤。只有安心,才能尽快好起来。不知怎的,越是想安下心来,却偏偏安不下心来。无意中,他看到饭堂里的墙上的一段话,情绪一下子稳定了下来。
饭厅里。
雪白雪白的墙壁上,用红笔工工整整地写着毛主席给王观澜同志信中的一段话:
既来之,则安之,自己完全不着急,让体内慢慢生长抵抗力和它作斗争直到最后战而胜之,这是对付慢性病的方法。就是急性病,也只好让医生处治,自己也无所用其着急,,因为急是急不好的。对于病,要有坚强的斗争意志,但不要着急。
毛主席的话无疑让他的心里暖暖的。细细品味,每句话、每个字不是像对那位王观澜老先生说的,而是对自己说的。既然是对我说的,那我就要听到心里去。
他想用笔把这段话抄在小本子上,用左手抄写、不方便,又怕别人笑话。记在心里比本子上还当用,只读了两三遍,便完全入心了。
想通了,安心了。
心绪平静了,唇上的“泡泡”也消失了。
不知怎的,王杰这时的食欲大增,吃嘛嘛香。渐渐的,脸色红润,两臂有力。将就着,右手不轻易动它,那支左胳膊总是劲崩崩的。不在施工现场,有力无处使。
远处飘来一支歌:“学习雷锋好榜样,毛主席的教导记心上,全心全意为人民,共产主义品德多高尚。”
从此,护士们有了一个惊奇的发现,她们上班前,走廊里的地面被拖得油光华亮。
环卫师傅也不明白,是谁帮自己清理了厕所。
食堂里的师傅们,锅碗瓢盆还没有刷洗好,那两头大肥猪吃饱了,喝足了,肚皮晒着阳光睡下了。
王杰心中的世界渐渐大起来,有了阳光的照耀,同时也有了赞誉的回报。
同病房的一位张营长,王杰以前不熟悉。他因受不了痔疮的折磨而动了手术。
麻药药力过了之后,他疼痛难忍。他的手瞎抓胡挠,脸上汗珠滚落,内衣湿透,胳膊腿无处适从。王杰站在他床边,不知如何是好。突然,他用右手抓住王杰的左臂,使劲地掰扯着,不知是想转移疼痛的地方,还是发泄心中极度的焦虑感。
王杰清楚,刀口让神经末稍受损,皮疼、肉疼、骨头疼,难以相比,望尘莫及。
他想替下张营长,那只能是想法。
那些天,张营长只能在床上的便盆里拉尿,女护士去端,他不让。
王杰看在眼里,心有灵犀,不点自通。
一年后张营长每当拿起报纸,他就老泪纵横,这位从解放战争和朝鲜战场走过来的老兵,战场上只有流血没有落泪。报纸上那张英俊的照片,两只眼睛炯炯有神,嘴唇微厚,鼻梁高高,年轻英俊,是他在我床前十几天,想到这里,心酸、落泪、哽咽,不能自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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