金钏儿投井死了。王夫人一大早就把金钏她妈叫进来,给了她家50两银子。拿了几件簪环当面赏与,金钏儿有冤气,还让请僧人超度。她母亲就磕头去了。在金钏儿母亲看来,女儿为什么被撵出去,为什么投井,她根本连问也不问。女儿死了还得到主人家赏赐,又请和尚念经,所以磕头来谢主人的恩宠。就像君要臣死,臣不得不死,还要喊万岁万万岁一样。
金钏儿蒙冤投井自尽。王夫人不检讨自己,反而责怪宝玉。金钏儿自尽也可以说是因为宝玉引发的。宝玉和金钏儿本没做什么出格事,就算小孩子闹着玩耍,或者说是纨绔子调戏丫环,被女主人小题大做,残害致死。
可是街坊四邻并不了解内情,她们会怎么说的都有。舆论的力量是难以估量的,所以金钏自杀,封建礼教杀人简直不可思议。宝玉对生命有一种不忍。被王夫人教训他无话说。当时妈妈并没有教训他,而是打金钏儿。现在金钏自杀了,妈妈这会子才来骂儿子,如果当初就骂宝玉,何至于金钏自杀。
宝玉会过雨村,听说金钏儿自尽,五内摧伤,又被王夫人教训一顿。恨不得也身亡命殒,他对受迫害的丫鬟,怀有极大的尊重和深切的同情。宝玉出来时心情特别郁闷,低头感叹,宝玉根本不知道往哪儿去,就那么垂头丧气漫无目的地逛。不知不觉来至厅上。就是贾政会客的地方。宝玉平时宁可绕着走,也不会来这里,这时他实在是六神无主了,竟然走到了厅上,跟父亲撞个满怀他竟全然不知。宝玉倒抽一口气,垂手一旁站了。心里仍然在为金钏儿感伤,恨不得跟了她去
贾政看到宝玉失神的样子,问他为什么垂头丧气。又问他说方才雨村来了,你在干嘛,为什么那半天才出来。这是很失礼的,也难怪父亲不高兴,出来以后也不能令父亲满意,全无一点慷慨挥洒谈吐,葳葳蕤蕤的样子。因为那一刻宝玉正沉浸在自己的心事中,根本没有心思应酬,因为应酬不能讲真心话。宝玉一直非常痛恨这些东西,若在平常他或许还能应付,心里有事的时候则完全无心应对。贾政看宝玉处处不顺眼,因为他觉得你将来要做官,现在不学习这些东西,将来这个家还不得败在你手里。
葳葳蕤蕤一般是讲植植物在风里摇摆的样子。形容宝玉心不在焉的那种感觉。贾政觉得,你的吃穿用度应有尽有,一天到晚什么也不干,你还有什么不满足的?可是他哪里知道宝玉此时正在哀悼一个丫头的死亡,而且她的死亡跟自己还有一定关系。他觉得人世间最美的东西在这些少女身上,人长大以后,特别是男人,就变得污浊不堪了。宝玉喜欢少年的纯真,这是他跟父亲之间的最大冲突。在一个以男性为中心的男权社会里,如果是一个喜欢玩弄丫头的男主人,丫头死了也算不了多大个事,而宝玉却一心总为金钏儿感伤。
这时,贾政还不知道金钏的事情。只是见宝玉的样子可疑。想起才刚见贾雨村的情形。说为什么半天才出来,来了又葳葳蕤蕤的,没有一点子慷慨挥洒谈吐。葳蕤是草木枝叶下垂的样子,里特取枝叶下垂义,形容宝玉在见雨时脑袋低垂、无精打采的样子。政老爹说:你这会子唉声叹气的,还不自在,还有么事不足?宝玉心里只装着金钏,恨不得跟了他去。他老爹的话,压根就没听见。书里说,贾政见宝玉惶悚原本无气的,这一来倒生了三分气。
在父权社会里,女性就是可以随时牺牲的角色。宝玉看到一个生命就这样被糟蹋委屈,宝玉自己甚至都不想活了。他那里还有心情去搭理父亲。
宝玉这是对生命的悲悯。在他看来,任何一个生命都不应该如此被践踏、侮辱,人世间总是发生这种事情,是他的最大痛苦。宝玉此刻正心不在焉,父亲讲的完全是官场文章,他竟不曾听见,只是怔呵地站着。而宝玉真正关心的是逝去了一个少女的生命,只是站在那里发呆。
贾政一看到宝玉这般葳蕤的样子,就说了他两句,这也是很正常的事情。红楼里的老少主子小姐丫鬟,男仆女佣,都说贾政对宝玉是如何严厉,宝玉是如何怕他老爹,其实不是这样。他们父子关系,千万不要被在大庭广众下贾政的做派骗了。其实,贾政对宝玉是望子成龙的严父之酷爱。
贾政本来希望宝玉在贾元春面前为他长脸,可是宝玉全无慷慨挥洒谈吐,垂头丧气,无精打采的样子让他这个作父亲的很没面子;贾政不满宝玉见贾雨村时的表现,所以训斥他,半天才出来,出来了又是这样一副德行,贾政希望宝玉走仕途经济之路,将来能金榜题名,光宗耀祖。而宝玉根本不愿意读书做官,极其讨厌与贾雨村这类人往来,这些所谓为官做宰的人们,在宝玉眼里就算一群贪赃枉法的禄蠹。父子间的这种思想冲突,成为宝玉挨打的原因之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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