编者按

君住长江头，我住长江尾。平均海拔4200米的青海省果洛藏族自治州地处三江源自然保护区核心区。从海拔不到3米的黄浦江畔到青藏高原果洛有2000多公里，但共饮一江水的上海和果洛有着不解之缘。

2010年，中央第五次西藏工作座谈会召开，明确上海市对口支援果洛，并具体由虹口、长宁、奉贤、青浦、嘉定、黄浦6个区分别与果洛州玛沁、甘德、达日、班玛、久治、玛多6个县结对。

上海对口支援青海果洛14年来，坚持“民生为本、产业为重、规划为先、人才为要”，累计实施各类帮扶项目超过1000个，助力果洛如期打赢脱贫攻坚战，持续做好巩固脱贫攻坚成果同乡村振兴有效衔接，助推果洛经济社会加快发展。

从2010年起，上海援青干部人才一茬接一茬奔赴果洛，他们自称“上海青”。14年来，“上海青”慢慢成了当地人的“上海亲”。

今年是果洛藏族自治州成立70周年。近日，记者随上海媒体代表团赴果洛采访，实地探访上海援青背后的故事。

图说：常途参加基层巡回宣讲报告会。上海援青干部联络组供图

“飞地学校”正被复制

黝黑的皮肤更黑了，脸上的皱纹更深了，缺了门牙，笑容朴实，如果不开口，你会以为他是藏族同胞。最近，记者在果洛碰到果洛西宁民族中学的校长常途。这是记者第二次采访常途。

常途是上海理工大学附属储能中学的化学老师、党总支书记。2022年7月，上海首次向果洛西宁民族中学派出“组团式”教育帮扶团队。

常途是这个帮扶团队的队长，担任果洛西宁民族中学党支部书记、校长。

今年6月18日，中共中央总书记、国家主席、中央军委主席习近平赴青海考察的第一站就在果洛西宁民族中学。常途至今沉浸在喜悦之中，“总书记说，上海援建的这所中学，培养来自果洛牧区的各民族孩子，成效明显，意义深远。”

果洛藏族自治州海拔高，气候恶劣，环境艰苦。为解决农牧区师资力量短缺、办学水平不高等问题，2019年，果洛州借上海市对口支援的契机，在西宁建设了这所全日制寄宿制完全中学。

“也想过在上海办‘果洛班’，但是一个班顶多就四五十个孩子，两个班也就八九十个孩子，受益面不大。”常途说，综合考虑下来，在西宁办学校，可以招收更多学生。现在，果洛西宁民族中学在校生大约有800人。

2018年，还在筹备建校期间的果洛西宁民族中学便加盟了上海大同教育集团。2019年7月，学校建成投入使用，成为上海对口支援果洛以来建成的最大单体援建项目。

和常途一起去果洛西宁民族中学支教的还有6名教师。是让6名教师顶岗上课，还是……一番调研后，常途确定了支教团队的工作定位——“立足课堂，教学示范”“联系组室，师徒带教”“兼顾管理，提升效能”。他说，如果顶岗上课，一个老师带一个班也就一个班，带两个班也就两个班，不能把老师的作用发挥到最大。“我们借鉴上海的优秀教学成果和经验，完善教师绩效工资考核、学生日常管理等制度。另外，让上海支教老师在授课之余，兼任管理岗位，争取留下‘一支带不走的队伍’。”常途说。

这所学校面向果洛州所辖六县招生，在校学生中藏族学生占比超97%。“组团式”帮扶仅一年时间，学校2023年本科上线率达到71.43%，创下历史新高。

如今，“飞地学校”的成功经验正被上海援青复制推广。今年3月20日，在上海市人民政府合作交流办公室协调支持下，由上海投入部分资金援建的果洛海东中学在海东市乐都区开工，将设置60个教学班、3000个学位。

图说：学生写给王皓晾的信。鲁哲 摄

像母亲一样的校长

微微发紫的嘴唇透露出一个信息，缺氧；花白的头发从焗过油的发根里肆意地冒出来，透露出一个信息——她已经不再年轻。上海援青教师王皓晾现在的身份是果洛州民族高级中学校长。她是上海派出的首位高原地区高中女校长。今年2月28日，王皓晾来到果洛。

“2月28日到达，3月1日投入工作。”一接手工作，王皓晾的“危机感”陡增。这所学校1530名学生全部是藏族，其中95%以上的学生来自牧民家庭。2023年，因为疫情的缘故，高考本科升学率下降了9个百分点。

离高考只有3个月了。王皓晾紧急调研后，果断采取措施。第一步，学生分流。把报考高职高专和参加高考的学生分开，分别开展针对性教学。第二步，建立教研组集体备课制度，开展公开示范教学、公开主题教研活动，师徒带教结对，老师们一起备课、磨课再授课，让更多教师明白应打造什么样的课堂和怎样进行有效课堂设计。“刚来的时候，学生没有提问题的。高三学生怎么可以没有问题呢？”王皓晾说，两个星期后，午休的时候，老师办公室开始排长队了，来问的学生络绎不绝，“老师午休的时间都用来答疑了”。

3个月的冲刺，效果明显。2024年是民族生加分政策调整落地、艺术类改革实施第一年。民族生加分从35分调整到20分，艺术生文化课门槛提高。在这样的背景下，学校高考本科升学率较上年上升了2.9个百分点，成功“逆袭”。

除了成绩，王皓晾更关心孩子的身心健康。上海开放大学航空运输学院联合上海春秋国际旅行社（集团）有限公司今年面向果洛州甘德县推出“春秋国旅定制班”，招收5名学员，“毕业即就业”，对同学们来说，诱惑不小。有个女同学面试的时候被刷下来了，情绪低落。王皓晾抽空去劝解，陪她走出低谷，收拾起情绪，直面高考。在母亲节的时候，这个学生给王皓晾写了一封信，信中写道：“能遇到您这么好的老师，是我荣幸。虽然我认识您不到一个星期，可是我喜欢上了您的认真，喜欢您的亲切，喜欢您那颗善良的心。您像我的母亲一样宽容……”在这封手写的信中，她用红笔画了许多颗爱心。

走路脚步稍紧就心跳加速，上下楼梯直喘粗气，走几步就要停下来歇口气，晚上失眠更是常有的事……王皓晾说，到明年，一年半的帮扶支教结束时，她也就要退休了。“我想让自己的职业生涯更丰富一点，在职业生涯的最后一段时间，做点力所能及又有意义的事情。”

图说：大武民族中学学生美术作品。鲁哲 摄

开辟特色化办学“新赛道”

果洛州大武民族中学是一所全日制寄宿高中。在校学生有1000多人，其中97%为藏族，绝大部分学生来自牧区，家庭比较贫困。来自虹口区澄衷高级中学的高级教师柳毅在这里担任校长。

刚来的时候，柳毅有点焦虑，因为生源不好。“好学生都去果洛西宁民族中学和果洛州民族高级中学了，我这里是剩下的。”但是，柳毅没有气馁。他发现藏族学生很有艺术细胞，“数理化可能不如内地学生，但唱歌、跳舞、体育、美术都很有潜力。这里的孩子会走路就会跳舞，会说话就会唱歌。”为什么不扬长避短呢？

今年，在上海音乐学院牵线搭桥下，大武中学和青海师范大学音乐学院、青海民族大学艺术学院，达成艺术生合作培养协议，顺利挂牌“青海师范大学实践教学基地”“青海师范大学音乐学院艺术实践基地”“青海民族大学艺术学院艺术实习基地”。柳毅说，大武中学是果洛全州唯一的艺术生“实践实习基地”，说这话时，柳毅的语气中透露着骄傲。

在这个机制下，两所大学会选派老师和优秀毕业生亲临学校指导，开展艺术类学生专业辅导课程以及考前点对点辅导讲座，为艺术特长生的发展构筑起高水准、专业化的平台。

另外，经过充分调研，学校每周三下午第四节课开设了艺术类、体育类、人文类、科学类等总计16门校本选修课程，使之成为学生发展兴趣、拓展知识、培育能力以及展示自我的优良平台。2023年，学校还获得了青海省首批美育特色示范校的称号。

柳毅说，这几年，通过艺术生、体育生培养等形式，开辟了特色化办学“新赛道”，学校本科达线人数和上线率逐年提升。2023年，高考本科上线率达到了14%，而2022年是5.7%，实现了学校自2013年重建以来高考本科上线人数的历史新高。

上海援青干部联络组相关负责人介绍，为了推动优质资源共享、实现优势互补，2023年3月，果洛西宁民族中学、果洛州民族高级中学和果洛州大武中学3所果洛州属学校组成“三校联盟”，共享教研资源，促进教育均衡发展，共同推动果洛教育优质、高效、协调发展。“三校联盟”通过发挥援青干部人才的示范、引领、辐射作用，加强教师队伍培养，为果洛教育留下一支“带不走的优质教师队伍”。

果洛州教育局的数据则显示，去年，果洛州属3所高中共168人上线本科，高考上线率达30.77%，较上年提高3.15个百分点。去年，果洛全州普通高考艺术体育类考生上线率达64%，较上年提高了30%，其中2名学生分别被北京体育大学和上海音乐学院录取。

去激发、去点燃，教育让孩子们有走出大山的勇气，让他们有造福家乡的能力。常途说，一个大学生能改变自己的命运，进而改变一个家庭的命运。果洛如果能够培养出更多大学生，久而久之，整个地区的面貌就会发生很大的变化，这是教育的魅力，也是我们来支教的意义。

新民晚报记者 鲁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