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天是薛蟠的生日,宝玉因为得罪了黛玉,而且听说黛玉病了。就说我病了,不去赴宴。林黛玉知道他是为自己不去,她很后悔。于是后悔自己不该剪那穗子。就想日后再为他穿。两个玉儿这次闹得不可开交,超过以往任何一次,惊动了贾母。贾母心里十分焦急。贾母见两个玉儿都在生气,以为今儿那边看戏,两个人见面闹一天就好了,哪知两个又都不去看戏。
老太太就抱怨,自称我这老冤家的孽障,这两个小冤家叫我操心。俗语说不是冤家不聚头。几时我断了这口气,凭这两个冤家闹上天去,也就罢了。冤家是古代对夫妻的代名词。贾母还说,将来她死了,凭这两个冤家闹上天。贾母是一个七十多岁的健康老人,她并不认为自己很快就死,而她说等她死了,凭着宝黛再闹,她也不管了。那就是说宝玉和黛玉还会吵下去。凭他们是表兄妹,怎么能永远吵下去。只有构成一对冤家才会。贾母下意识地把她对两个玉儿将来的安排透露出来。贾母抱怨着自己也哭了。
贾母这话传到宝黛耳朵里,两个人都有所领悟。他们两个人就像参禅一样都低头细嚼此话的滋味,琢磨琢磨都不觉潸然泣下。一句话点醒梦中人。一个在潇湘馆临风洒泪,一个在怡红院对月长吁,人居两地,情发一心。袭人趁机劝宝玉去给黛玉陪个不是,大家还是照常一样。
贾母这样说,表明在她的心里,已经明确把他俩看做将来必成誉属的了,宝黛应该知足了。这话当然分量很重。宝玉黛玉都动心了,掉眼泪了。这一次吵架,表面上看是越吵越凶,吵到要把玉砸了,实际上是越吵越互相贴心,互相亲近,互相密不可分。
情愈重愈斟情。情越深人越苦。颦儿多情就多泪。泪有流尽时,情有断肠日。黛玉宝玉之爱情,在口角中,在争吵里,在憋气时,爱情不断升华。爱的愈深沉,吵的愈热烈;吵的愈热闹,爱的愈死去活来。有这一句话,
《红楼梦》之所以伟大,在于它突破了以往对爱情和婚姻的认识,把二者分离开来。黛玉当然愿意嫁给宝玉,宝玉也愿意娶黛玉为妻,但是如果为了避嫌,要求他们不见面,他们却受不了。他俩都从未想过分开。他们相亲相爱的两个人,更重视的是朝夕相处、情投意合、耳鬓厮磨。
贾母给他们创造了青梅竹马的条件。现在黛玉用自己的杯喂宝玉酒,贾母却还自称我们这样人家,没有这样的事;紫鹃试玉导致宝玉发病痴迷,贾母并不处罚紫鹃,自己还装糊涂,逞硬钢;凡此种种,都是以两个一处长大的亲情,来掩盖当时价值观所不允许的爱情。在这个意义上来说,贾母是成也萧何败也萧何,她亲手缔造了宝黛的亲密关系,因为薛家的进入,因为林如海的死亡,因为贾府的明天所需,因为自己年老魄衰。说不定还将亲手打散他们。毕竟贾母已经今非昔比了,今天的黛玉也不是当年的黛玉了。更何况谈到宝黛婚姻时贾母也自相矛盾。英雄末路,未求速死,眼不见为净。
贾母支持宝黛,也不能匆匆给他们订亲,也不忍直接隔离她们。几年不见面,对于宝黛来说,不如杀了他们。其实贾母并没有拿定主意让他俩成亲。毕竟外孙女已经大大的贬值了。更何况她也未必有这个权力和能力。
黛玉的身体也不争气。我们知道黛玉是为还泪而来,如果不是爱情落空,或许黛玉不至于死。但是书中人不知道。黛玉有先天不足之症,今年越发瘦了,泪也渐渐少了,种种迹象表明,黛玉绝非永寿之人。黛玉也知道自己病已渐成,恐不能久待,你能奈何我薄命。终身大事无人做主,想到此不禁悲伤落泪。随着爱情的深化,她越来越感到环境的势利、人心的险恶和自己前途命运的艰难叵测。看不到希望,而且没有任何办法。
冤家俗指感情深而又时常吵架的夫妻,贾母这样称呼他二人,表明心里对二人婚姻的认同。但是她又不能为他们做主,而且也并非因为没有这个权力。贾母哭说明她心里着急,她希望两人终成眷属。却也说不清楚充足的理由。她也在告诉王夫人,有我在,你就别想什么金玉姻缘。然而,你不在了呢,贾母毕竟老了,左右不了局面,她眼睛一闭,她的宝贝外孙女,还不是得任人欺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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