7月7日的法国大选第二轮投票,最后出现了一个颇为令人意外的结果。由于在第一轮投票中极右翼国民联盟占据优势,压制中左翼。所以在第二轮投票中,中左翼联合起来采取弃保策略,打算最大限度的集中票数,实现对右翼的压制。

当然,马克龙嘴上没有承认这个策略。就在第二轮投票之前,他还对法媒信誓旦旦的表示,自己不会考虑与左翼联盟“新人民阵线”结盟。但是数据不会骗人,7月以来,足足数百名参与第一轮选举的中间派和左翼候选人选择退出第二轮选举,这种做法很明显就是基于避免分票的考量。

但是,在第二轮投票结果出来之前,外界也普遍预测,就算中左翼的“弃保”策略成功,最后在国民议会中占据优势的应该也是马克龙的中间派。如果是那样,现任总理很有可能还能接着执政,虽然法国极右翼势力抬头的总体势头不会改变,但短期内政治格局也不会发生太大变化。

但投票结果出来之后,情况出乎所有人意料:极右翼“国民联盟”确实没有胜过联合起来的中左翼,但最后在大选中胜出的也不是马克龙的中间派,而是左翼联盟“新人民阵线”。

根据法国内政部整理数据,“新人民阵线”在第二轮选举中拿下了182个席位,马克龙领导的中间派“在一起”拿下了163个席位,而在第一轮投票中处于优势地位的国民联盟拿到了143个席位,排名最末。梅朗雄称,左翼已准备好执政。

这个结果出来之后,欧美媒体集体把它吹成了一场针对“民粹主义者”的胜利,普遍表示“松了一口气”。但客观分析,极左翼的崛起给法国和欧盟带来的麻烦恐怕不比极右翼崛起少到哪里去。

梅朗雄

首先,法国政坛从中间派占据绝对优势,演化为如今的“左右之争”,本身就反映了一种政治极端化的趋势,马克龙领导的“中间派”的话语空间很有可能会被进一步挤压。而且,这种趋势大概率会愈演愈烈。

根据统计,本轮法国大选的投票率突破66%,为1981年法国大选之后投票率最高的一次。也就是说,中左翼这次几乎是在短时间内动员了所有可以动员的选民参与投票。而在这样的情况下,极右翼也只不过落后40个席位。

勒庞已经放话,极右翼的胜利只是被“推迟”。可以想见,到2027年法国总统选举的时候,如果打“哀兵”牌的右翼卷土重来,左右翼之间的厮杀一定会相当激烈。甚至不排除左右翼联手,直接瓜分中间派支持者的可能性。

勒庞

其次,左翼联盟内部也很有可能因为这块天上掉下来的馅饼而陷入混乱。这次赢得法国议会最多选举席位的“新人民阵线”,并不是单一的政党,而是由法国不屈党、社会党、绿党等一系列左翼政党在议会选举前拼出来的一个联盟。

这些党派团结起来的最大理由是对抗右翼,他们本身在重大政策性事务上的意见未必有多少一致性。举例来说,在左翼联盟中赢得最多议席的不屈党,党首梅朗雄在俄乌问题上的态度其实也是尽快结束战争,推动和谈。

今年4月,他在社交主页上明确表示,和俄罗斯的战争只会带来“彻底毁灭”,和谈才是解决问题的唯一方法。在俄乌冲突爆发之前,左翼的梅朗雄和极右翼的勒庞一样,都因为对俄罗斯释放善意被扣过“通俄”的帽子。

中法

认真算起来,梅朗雄还亲华。他是当年佩洛西窜台之后,少数明确强调自己尊重“一中”原则、高调抨击美方挑衅行径的欧美政客之一。法国左翼联盟中的社会党,也是最早一批和中国建立关系的欧洲政党中的一个。

但不屈党和社会党的主张,明显不会被亲美的绿党所接受。所以左翼联盟内部是否会因为这次胜利反而陷入分裂,最后又究竟要怎么“分配”这次胜利,都是不小的问题。

再次,左翼联盟和马克龙领导的中间派如何彼此协调,也是个未知数。马克龙之前曾经明确放话,不考虑和左翼联合执政,这句话现在明显已经行不通了。接下来,他是会顺势而为,让左翼联盟中拿到最多席位的不屈党直接推举党首成为总理、重新组阁,还是出于个人党派利益的考量,从左翼联盟选出一些更“听话”、更“弱势”的合作者,非常值得关注。

马克龙

最后,因为左翼内部和中左翼的政治联盟都充满不确定性,再加上法国政治极化趋势越来越明显,在接下来的几年里,法国政坛有很大可能会陷入一种“空转”的状态。所谓的“空转”,指的是政坛中的不同势力把大量精力浪费在拉帮结派上,无法真正落实任何有效的政策。

勒庞的极右翼是输了,但是如果她转而和中间派结盟,甚至拉拢一部分不满不屈党、社会党的左派,那么完全有能力在议会阶段否决任何极右翼不满的立法。而同样的手段,极左翼和中间派都可以用。

如果真的出现这种情况,那么一直到2027年法国总统大选开启,左中右三派再次“决一死战”、分出最终高下之前,法国能够落地的政策数量恐怕相当有但这段时间,恰恰又是法国最应该拿出魄力和决断,在俄乌冲突、巴以冲突等热点问题上,影响欧盟总体决策方向的重要窗口期。

欧尔班

如果法国把大量时间浪费在内斗上,那么如今欧盟的混乱和撕裂,大概率会进一步加剧。所以,这场选举从短期结果来看是中左翼赢了,极右翼输了,但是从未来的影响来看,是法国和欧盟的“双输”。

欧盟大概率会失去自己的“领头羊”,被北约和美国裹挟对内、对外政策的风险会大大提升。同时,那些不希望成为美国炮灰的欧洲国家,将会越来越积极的寻求脱离欧盟,以“一对一”的形式推进自主外交。

波兰总统6月访华、匈牙利领导人欧尔班接连访乌、访俄、访华,恐怕都是基于这种考量。欧盟这一次,是真的陷入要变成第二个“国联”的大危机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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