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明洁

日前,犯罪悬疑剧集《棋士》迎来大结局。观众说《棋士》看不够,是因为这部剧中没有蠢人,正邪双方的高智商人性博弈让人欲罢不能。

《棋士》高开高走:开篇便充满黑色幽默质感——警察抓捕一帮抢了“练功券”的信用社劫匪;随着剧情的发展,“蝴蝶效应”又在每个人身上引发了命运的几何级裂变。由王宝强饰演的围棋教师崔业与陈明昊饰演的警察崔伟的人物关系充满新意与张力,不仅表现在正义伸张与亲情叙写的缠绕,更在于双方棋高一着、知己知彼的路径推演。剧中,“棋盘内外”的双重镜像,成为连接虚构与现实、个体与社会的关键隐喻。

本手之章

犯罪策划与棋局思维深度融合

本手是指合乎棋理的正规下法,是基础亦是底线。《棋士》的叙事根基沿用传统悬疑剧的类型框架,与此前《狂飙》《漫长的季节》《隐秘的角落》等剧集采用的“犯罪悬疑+人性探讨+现实主义”手法相一致。该剧以犯罪主线为骨架,通过信用社抢劫案、兄弟对立、黑化逆袭等经典元素满足观众的悬疑期待。

传统悬疑剧中常见的“黑白对峙”框架在《棋士》中通过围棋教师崔业与刑警哥哥崔伟的兄弟关系得以延续,“短悬念”与“长线伏笔”的设计加快了剧集节奏、提高了观众黏性。剧中埋设的视觉细节,如金鱼死亡象征道德崩塌、焚烧衣物暗示身份转变等意象隐喻,观众亦不陌生,为此后结局的到来做好了铺垫。

围棋作为《棋士》的核心符号,贯穿叙事始终,其“虚实相生、攻守易势”的棋道智慧充盈其间。剧集将犯罪策划与棋局思维深度融合。崔业为劫匪设计的逃亡路线,实为棋盘布局的具象化投射——闹市街巷如棋盘纵横,经纬交错之中暗藏“征子”路径,步步为营、以小博大,并借“厚势”原理构建心理防线,使行动成为具象化的棋谱演绎;崔业与王红羽的博弈,则是典型的“弃子争先”,以牺牲局部换取主动,精准击中对手的人性弱点。而他在关键节点刻意留出的“破绽”,如同棋局中的“试应手”——不是真漏洞,而是设局者诱敌深入的心理陷阱,引对手踏入道德与情感的模糊地带。“棋局即心局”的结构设定,将抽象的伦理命题具象化于棋子的黑白对弈之中。胜负之外,是善恶对抗,是人性在规则与欲望之间的不断试探与回旋。

妙手之维

深耕生存困境与心理嬗变

“妙手”是指打破常规的创造性落子,往往赋予棋局以与众不同的生命力与想象力。剧集在呈现悬疑剧常见的高智商犯罪外,还采用“生活流”的叙事手法深耕人物的生存困境与心理嬗变。例如剧集中细腻的日常场景刻画,主创通过家庭对话、职场琐事,以及自然光影的运用、贴近现实的镜头调度等,营造出真实的生活质感。

主角崔业的“白切黑”转变——从一个普通的围棋教师到高智商罪犯,其堕落并非一瞬。“儿子重病的医疗负担”“职场尊严的慢性绞杀”“家庭关系的冰冷疏离”等现实压力层层堆叠,从叙事与情感逻辑上导向了角色“黑化”的可能。

在家庭关系中,崔业始终被哥哥崔伟的光彩所压制。拥有“长兄为父”思想的哥哥崔伟不仅是母亲的骄傲,也对弟弟核心家庭的关系带来影响——崔伟是崔业儿子心中的偶像,梦寐以求想成为的人;也是崔业妻子遇到难题想要与之商量的大哥。剧集主创通过日常细节的细腻捕捉,展现了崔业与儿子、妻子之间的交流障碍与情感隔阂,从而为这一角色的变化夯实了基础。

抛开强情节反转带来的心理刺激,《棋士》还通过依托环境音效的“减法”设计与留白化视觉语言来营造心理张力。例如在一些犯罪场景中,该剧对配乐刻意弱化甚至消解,对真实环境音如脚步声、呼吸声、钟表滴答声等做了保留,以期引导观众将注意力集中于角色的细微动作上。伴随叙事不断推进,日常背景下的声响又成为放大焦虑的符号,映射平静表象下的暗流涌动。剧中多次以静默的空镜头,如空旷的街道、未落子的棋盘等隐喻性视觉意象来替代直白叙事,这种拉长静默时长的“时间陷阱”意在放大观众的心理博弈过程,让悬疑感从事件本身转移到等待的煎熬中,以延迟满足、放大焦虑。

俗手之鉴

将伦理困境转化为心灵体验

围棋中的“俗手”指看似合理却暗藏隐患的平庸下法,常因短视而牺牲长远利益。《棋士》中何为俗手?崔业为救重病儿子策划犯罪、内心意欲与兄长一争高下,表面是父爱驱动与尊严重拾的合理选择,实则陷入道德与法律的双重泥潭,恰似围棋中为保局部而失全局的俗手;抑或是夏生身陷哥哥去世、父亲上吊、女友昏迷的囹圄,他胸中不断升腾起复仇的火焰,令其一步步走到不可挽回的境地。

伦理困境如何转化为可感知的心灵体验?《棋士》在第十三集通过影像与声音的复合编码,将崔业借高利贷时点钞机的机械声放大,甚至让人感到刺耳,与其复杂纠结的心理震颤形成声画对位,选择困境的撕裂感由此获得听觉层面的具象转化。在第十九集夏生被杀的关键场景,画面在“一只耳”拿起锤头重击夏生颅骨的慢动作与躺在医院的夏雨等待治疗间来回切换,而串联起这同一时间、不同空间的正是夏雨随身听里放的《别哭,我最爱的人》——“别哭,我最爱的人,今夜我如昙花绽放,在最美的一刹那凋落,你的泪也挽不回地枯萎……”观众为两颗纯粹的灵魂难逃命运的捉弄而惋惜,也期待在另一个平行时空他们不再彼此错过,从而为后续火车上流着泪的夏雨仿佛遇到乘警夏生的开放式结局奠定了情感基础。

当我们置身同样的人生棋局,是会下出“妙手”,还是成为“俗手”的囚徒?《棋士》以围棋为棱镜,折射出这一生存境遇的难题。而在叙事上,《棋士》以“本手”夯实现实主义根基,以“妙手”突破类型窠臼,以“俗手”叩问伦理困境,最终完成了一次悬疑剧的范式革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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