前两天和小朋友聊天,他说班级里很多孩子都有外号:比如老余、花狐狸、冲天炮、王俊凯小凯等等。
       这些外号可比我小时候的狗剩、铁蛋、蛋蛋娃、瓜怂强多了。看来无论时代怎么进步,国人对起外号这种事很是热衷。
       文人之间的外号就高雅很多,没有这么接地气,更多的是对其诗文成就上的一种肯定。唐宋,很多大诗人都有外号,且往往是来自他们笔下的名作。
       比如晚唐大诗人郑谷,因一首鹧鸪诗而被称为“郑鹧鸪”;
       比如晚唐诗人赵嘏,一首《长安晚秋》让他获得“赵倚楼”的好名声;
       比如北宋词人宋祁,就因“红杏枝头春意闹”一句而得到“红杏尚书”的美名。
       比如北宋词人贺铸,一句“一川烟草,满城风絮,梅子黄时雨”,被人送上了“贺梅子”的雅称。
       我们今天的主角也有一个富有诗意的雅称——樱桃进士。流光容易把人抛,红了樱桃,绿了芭蕉。
       想必您已经知道了,他就是南宋的蒋捷。
       他用宋词里最苍凉的一场雨,写尽了人的一生。既是写自己的命运,也在感叹你我每个人的人生。短短56个字,感动后世700年。


       虞美人·听雨
       少年听雨歌楼上,红烛昏罗帐。壮年听雨客舟中,江阔云低、断雁叫西风。
       而今听雨僧庐下,鬓已星星也。悲欢离合总无情,一任阶前、点滴到天明。
       词人蒋捷,出生江苏宜兴大族,可以说而立以前的蒋捷是妥妥的贵族子弟。1274年参加科举,进士及第,可还没有等到分配工作,南宋就亡了。
       就是这样一位优秀的词人,正史中没有一丁点记载。为何?我觉得和他所处的时代、他的性格、还有词风有很大的关系。
       首先是动荡的时局。
       入元后,他选择了漂泊,坚决不为元廷效力。过得是一种颠沛流离的生活,很是落魄,给别人抄书写信来换取生活费是常有的事。
       他的词中就有明确的记载:“醉探枵囊毛锥在,问邻翁,要写《牛经》否?翁不应,但摇手”。问老人,要不要抄《牛经》(兽医类书籍),被拒绝了。
       没有稳定的生活,又没有官职在身,生平资料的缺失再正常不过了。


       其次就是他的性格。
       蒋捷是宋末四大家之一,他和周密、张炎、王沂是同一时代的人,且都有江浙附近生活的经历。
       文人之间好唱和,其他三位彼此都有诗文上的唱和。蒋捷留存下来的94首诗词中,没有一首是和唱和有关。可以看出他和同时代的文人几乎没有任何交流。
       这就很能说明他是一位特立独行,不喜交友,甚至是有点清高的人。故他的言行也就不会出现在他们的诗文当中。生平资料的留白也就合乎情理了。


       还有就是他的词风。
       从现存的94首词中可以发现,蒋捷笔下的作品题材很广、很杂。词风也不是固定的一种风格,呈现出多样化的风格。
       “只把平生闲吟闲咏,谱作棹歌声”,他在漂泊的途中,领悟到了一种独特的审美情趣,是典型的婉约风格。
       他笔下有一首《水龙吟》,在小序中就直接点名了效仿的是辛弃疾的风格,继承了辛弃疾豪放的一脉。
       所以你看,他没有固定的模式,师承各家。且他的文字大多质朴,甚至还会使用一些俗语,不具有普遍性?这就很难获得同时代人地认可,自然就很少有人关注他,记载也就很少了。
       下面我们来一起品读他的这首经典。


       少年听雨歌楼上,红烛昏罗帐。
       年少时裘马轻狂,歌楼、红烛、罗账常陪左右,好不快活,在如花的青春里恣意地挥洒。
       这就是年轻的好处,虽说看起来有点玩世不恭,甚至是荒唐,可曲终人散后,披星赶月,努力进取,自然也会有个好的人生。
       壮年听雨客舟中,江阔云低、断雁叫西风。
       中年人,注定是漂泊的。想必,天下没有人愿意漂泊,可又不得不漂泊。蒋捷心中的是国仇,他既主动又被动地选择了漂泊的人生。
       你我这样的凡夫俗子,更多的是为了生活的苟且。不漂泊,家中的高堂谁来奉养;不漂泊,怎能给心爱的另一半较为富足、安定的日子;不漂泊,孩子的补课费哪会有着落?


       而今听雨僧庐下,鬓已星星也。
       人到暮年,两鬓斑白,独自一人,在僧舍下孤独地听雨。
       从前我是不怕老的,心中尽是美好的幻想,可以隐居田园,也可以四处周游,还可以博览群书。
       可如今,我很怕老。怕的是我无法有足够的实力保障想要的生活,更重要的是,将不断地和从前告别,这就是时间带来的恐惧。
       所有的荣也好,辱也好,在时间面前都是渣渣,剩下的只有听从命运之安排。


       悲欢离合总无情,一任阶前、点滴到天明。
       悲欢离合让人很是无可奈何,煎熬着这颗孤独的心。
       好在,所有的这一切已经不重要了,那就往事随风,任凭它风吹雨打,我自坦然处之。
       词的跨度很大,短短56字就写尽了人生。少年、壮年、老年听雨的感受是如此的不同。
       每一个阶段,给人恍如隔世的感觉,但却明明写出了你我大多数人的心声,感同身受,就像自己正在回味着过往一般。
       这就是一首好词的魅力所在。


       —君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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