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们曾经亲手把自己的母亲河从世界第二"降级"成了第三。

长江原本6475公里,稳稳当当地坐着世界第二长河的宝座,仅次于尼罗河。但在1966年,长江变成了6397公里,被亚马孙河反超,从此屈居第三。

这听起来有点不可思议,哪有国家主动缩短自己河流长度的?但这确实发生了,而且是经过深思熟虑的决策。

那么问题来了:我们为什么要这么做?这个决定到底是对是错?

长江排名跌落

1966年10月的一个凌晨,湖北监利尺八口的江堤上传来震天动地的爆破声。开始了一项改变长江命运的重大工程——荆江裁弯取直。

这次爆破选择在凌晨4点进行,那时水位最低,周围村民都在熟睡中,可以最大程度减少恐慌。武汉军区副司令员亲自下达起爆口令,随着无线电里传来的一声"放!",3.5公里长的洲头瞬间被撕开一道120米宽的缺口,滔滔江水如脱缰野马般冲进新开辟的河槽。

接下来的几年里,类似的爆破还有两次——1968年的上车湾裁弯和1972年的沙滩子裁弯。三次裁弯取直工程总共炸掉了78公里的老河道,新河道比原来缩短了近三分之一。

1969年,《人民长江》杂志在一篇文章的脚注里首次正式承认:"经实测,长江干流缩短78公里,全长6397余公里。"也正是这一年,国际上将亚马孙河的长度确定为6440公里,长江从世界第二滑落到第三位,这个排名一直保持到今天。

九曲回肠的荆江

为什么要对长江动这样的"大手术"?答案要从荆江这段特殊的河道说起。

荆江是指长江从湖北枝城到湖南岳阳城陵矶的423公里河段。长江冲出三峡后,就进入了两湖平原这片相对平缓的地带,河道开始变得极其弯曲。特别是下荆江这240公里,直线距离却只有80公里,河道弯出了16个大弯,有些地方的弯曲程度堪比圆规画出的完美圆弧。

其中最夸张的上车湾,河道的曲率达到3.0,水流几乎绕了一个完整的圆圈才继续向前。这种过度弯曲的河道对洪水宣泄极为不利,就像在高速公路上设置了无数个急转弯,车流根本跑不快。

1954年的特大洪水让人们真正认识到了荆江河道的危险性。当时沙市的水位达到44.67米,比堤内的城区高出14米,相当于在城市上空悬着一条比四层楼还高的"天河"。荆江分洪区三次分洪都没能完全缓解险情,武汉告急,京广铁路告急,江汉平原上千万人的生命财产安全岌岌可危。

这场洪水的威力让所有人都意识到,单纯依靠分洪已经无法应对日益严峻的防洪形势。荆江河道的过度弯曲就像给长江套上了一道道枷锁,洪峰过境时速度缓慢,水位抬升,给沿岸地区带来巨大威胁。

除了防洪压力,航运也深受其害。过于弯曲的河道让船只在枯水期转弯时经常搁浅,需要投入大量人力物力进行救援。船只每多行驶一公里,就要多消耗燃料,增加运输成本。

按当时的计算,一艘千吨级轮船少跑78公里,每次可以节约燃料费60多元,相当于两个工人的月工资。对于当时的经济条件来说,这笔节约并不是小数目。在防洪安全和经济效益的双重考量下,荆江裁弯取直工程正式上马。

人工改道的立竿见影

三次裁弯取直工程的效果立竿见影。新河道的洪水位比原来降低了0.5到1.2米,这个数字看似不大,但对于防洪来说意义重大。按当年的洪水位计算,78公里河道的缩短相当于为长江腾出了2.3亿立方米的洪水容积,大大缓解了下游的防洪压力。

并且,原本需要小心翼翼绕行的弯道变成了笔直的河道,船只通行效率大幅提升。不仅运输时间缩短了,燃料消耗也显著减少,船只搁浅的风险基本消除。这对于当时正在大力发展内河航运的国家来说,具有重要的战略意义。

荆江大堤因此节省加高费用1.2亿元,按1960年代的币值计算,相当于今天的近百亿元。最重要的是,江汉平原1200万亩耕地和800万人口的安全得到了更好的保障。这片中国重要的粮食产区不再需要时刻担心洪水的威胁。

从工程技术角度看,荆江裁弯取直也是一个了不起的成就。在那个年代,没有现在这样先进的爆破技术和工程设备,能够精确控制爆破范围,让江水按照预定路线改道,体现了中国水利工程师的智慧和技术。

代价沉重的生态账单

但是,这样大规模的人工改道也带来了不容忽视的负面影响,有些影响甚至延续到今天。老河道一夜之间变成了牛轭湖,原本连续的河流生态系统被人为切断。5万亩良田被切成孤岛,地质结构变得不稳定,至今仍在年年崩岸。

新河道流速加快也带来了连锁反应。大量冲刷出的泥沙直接涌入洞庭湖,加速了这个"鱼米之乡"的萎缩进程。洞庭湖的水面积从1950年代的4350平方公里缩减到目前的2600多平方公里,除了上游来水来沙的自然变化外,荆江裁弯取直也是重要原因之一。

河床下切成为一个持续困扰工程管理部门的问题。河流速度加快后,对河岸的冲刷更加剧烈,河堤的维护成本显著增加。一些河段每年都需要投入大量资金进行护岸工程,这笔维护费用远比当初预想的要高。

历史的选择

今天,当我们站在上车湾老河道遗址上,可以看到一幅颇为超现实的景象:一条是新长江,笔直宽阔,万吨轮船川流不息,两岸工厂林立;另一条是老荆江,弯成一道寂静的月牙湖,芦苇丛生,白鹭翩飞,偶有钓鱼人静坐湖边。它们像一对被命运拆散的兄弟,各自走向完全不同的未来。

当年参与工程的老工人在回忆录中写道,那一炮炸掉的不仅仅是78公里河道,更是几千年来自然雕琢出的"九曲回肠"。以后的孩子们再也看不到那种天然的河道之美,只能在地图上寻找牛轭湖的踪影,或者到博物馆里看老照片。

不过,荆江裁弯取直工程是那个时代的特定选择。面对严峻的防洪形势和迫切的发展需要,优先考虑的是眼前的人民安全和经济效益。这种选择在当时的历史条件下是可以理解的,也确实起到了预期的防洪和航运效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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