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暗河传》最新的剧情中,大家长到了油尽灯枯的境地,而送慕明策下线的人,居然是泡妞复仇两不误的唐怜月。

人之将死,其言也善。大限将至的慕明策,决定将眠龙剑交给暗河中最优秀的二代——苏暮雨和苏昌河。

在两人之中,苏暮雨沉稳,苏昌河率性,苏暮雨干练,苏昌河奇诡,苏暮雨像是伟岸的山,而苏昌河像是灵动的水,他们是最好的兄弟,更是彼此的镜像。正如苏昌河说的那样,这样的黄金搭档,只要二人联手,还从未输过。

慕明策把暗河交给兄弟两人,既是慧眼如炬,更是顺天应时。

苏昌河曾经说过,在这个江湖中,有的人想做英雄,有的人想做侠客,有的人想家财万贯,有的人想名震天下。对于这对异父异母的亲兄弟而言,他们都迫切想改变暗河,为组织成员带来光明。

只是,目标一致却未必路径相同。苏暮雨和苏昌河寄望于登上权力顶峰,执手中之利剑、改暗河之现状,但是在路线上两人却存在着分歧。

对于暗河的未来,苏暮雨的设想是这样的,“如今三家之乱已经不可调和,我们可以趁势解散暗河,这样我们不仅能够得到自由,所有人都能有一个选择的机会。”

和好兄弟不同,苏昌河有着自己的计划,“跨过暗河,便能到达彼岸。彼岸之处,不应是长夜,而应有光明。”

在这场三家斗地主的游戏中,兄弟两人都想趁乱布局、火中取栗。但是,两人的计划却是完全相左——苏暮雨想解散暗河,苏昌河要改变暗河。

殊途同归——他们都渴望改变,但却选择了不同的方式。因此,纵然有二十年的兄弟情打底,两人迟早会站在彼此的对立面。

站在旁观者的角度,我们很容易代入苏昌河的视角。毕竟,苏暮雨的做法更像是逃避问题的鸵鸟大法。他固然可以趁乱夺权、独掌权柄,然后利用的手中的权力,将暗河这样不问善恶、不论是非的邪恶组织彻底解散。

从古到今,世上的一切都是存在即合理。苏暮雨固然可以解散暗河组织,还成员以自由。

但是,在北离的世界里,所有的职业与组织都是由需求催生的。只要权力失去平衡、公平正义缺失,那么杀手团就永远有需求。苏暮雨即使解散了暗河,但杀人的订单依旧会在,暗江、暗湖、暗海等新的刺客团体会立刻占据暗河的生态位。

解散暗河,是治标不治本、退而求其次的选择。

如此看来,苏昌河的暗河改造计划仿佛才是真正的对症下药。在苏昌河绘制的蓝图里,暗河不再是接单杀人、助纣为虐的组织,而是胸怀正义、心向光明的新暗河。

苏昌河的思路,像极了当下某些人的话术——如果你觉得暗河不好,你就去建设;如果你觉得慕明策不够好,你就去努力当上新任大家长。

改变暗河,是苏昌河的雄心壮志,却也是理想的泡沫。他试图通过改良的方式,实现脱胎换骨、重塑暗河的终极目标。苏昌河的想法很好,但却忽略了暗河存在的基础。

作为江湖上最大的杀手组织,暗河既能杀皇亲贵胄,又可灭武林门派,人人谈之色变、个个闻风丧胆。乍一看,苏昌河只要坐上大家长的位置,就能呼风唤雨、随心所欲。

只是,苏昌河并不清楚,暗河的强大始终依附于权力体系本身。暗河的背后是提魂殿,提魂殿的背后有朝廷。在不挑战朝廷权威、不改变权力体系的前提下,任何改变暗河的计划都只是隔靴搔痒、于事无补。

在权力秩序未被打破之前,苏昌河的设想无异于空谈。

剧中,理想化的苏昌河,并不是仅有的个案。在慕明策临死之前,他曾不无感慨地回忆起自己的人生。

和苏昌河一样,慕明策也曾是满怀热情、一腔孤勇的少年。他说,“我年轻的时候,也曾和你有一样的想法,可是你现在还不知道,你要做的事比你想象中的还要难上很多,你要打败的人,不仅是苏烬灰,也不仅是我,而是那些比我们要强大、要可怕数倍的对手,提魂殿不过是他们设在暗河中的傀儡罢了。”

可以想象的是,在三十年前初登大家长之位时,慕明策也曾胸有蓝图、踌躇满志。那时的他,犹如苏昌河一样天真,以为自己坐上了领导的位置,就能让暗河改头换面、重新来过。

只是,慕明策在兜兜转转之后才发现,暗河不过是权力体系末端的存在,而他眼中一言九鼎的大家长,也不过是他人手中的提线木偶。

如今,在慕明策落寞的视线里,苏昌河浑身上下都是自己的影子。

曾经的慕明策,为了当上大家长,改写暗河的命运,他费尽心机、不择手段,在弱肉强食的丛林里,用头破血流的经历,试图重塑暗河。然而,暗河从来都是他人手中的工具,是权力体系下的产物。因此,慕明策对暗河的改造,永远在现行的权力框架体系里进行,所以无法触及暗河的基本矛盾。

与苏昌河一样,慕明策甚至在暗河之中秘密建立了自己的伊甸园——家园。然而,家园也好,彼岸也罢,在不触及根本矛盾的前提下,这样的净土只是建立者一厢情愿的乌托邦而已。

慕明策与苏昌河,永远面临着理想与现实的悖论——他们试图在暗河之中寻找光明之路,却无法绕过暗河建立的基础,也就是暴力和血腥。

就像某个小品中说的样,用谎言去验证谎言,得到的也一定是谎言。

在权力体系内部妄图进行挑战权力秩序的改革,最终一定会被权力的铁拳重击——这才是慕明策与苏昌河的可悲之处。

何况,慕明策与苏昌河一样,他们低估了人性的弱点和权力的诱惑。当他们机关算尽、实现梦想之后,他们却被权力腐蚀,渐渐地忘记了初心,最终变成了自己最厌恶的模样。

屠龙少年,终成恶龙。苏昌河足够强大,却又太过于天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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