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教,因为宝钗根本就反对女孩子写诗——不光女孩子,连男人写诗,她也是持反对态度的。
第四十二回“蘅芜君兰言释疑癖”时,她告诉黛玉:“咱们女孩儿家不认得字的倒好。男人读书不明理,尚且不如不读书的好,何况你我?就连作诗写字等事,也非你我分内之事,究竟也不是男人家分内之事”。
宝钗是现实主义者,或者说,是实用主义者。她认为男人就应该“读书明理,辅国治民”,女孩子就应该“作些针黹纺织事才好”。甚至连“针黹纺织”也不是最重要的,第六十四回她又说:“总以贞静为主,女红还是第二件,其余诗词,不过闺中游戏,原可以会可以不会。咱们这样人家的姑娘,倒不要这些才华的名誉”。
看看,写诗是“闺中游戏”,连姑娘们都不需要“才华的名誉”,何况香菱只是个丫鬟侍妾呢?
宝钗这个人,最好劝说别人。无关的人、无关的事,她还要劝一劝呢,何况香菱是她家的人,又何况香菱进大观园,是跟着她来、跟着她住?当然更要阻止了。只不过宝钗做事漂亮,不硬性拦阻,而是用“拜街坊”来转移香菱的注意力罢了。
说到这里,问题又来了:宝钗反对女子写诗,为什么她自己又写,而且写得还不错?
宝钗写诗很不错。但你有没有注意到,她从来没有自觉写过,也从来没有独自写过诗。
黛玉最高水平的诗作《葬花吟》、《秋窗风雨辞》、《桃花行》,都是自己有感而发写出来的。湘云的白海棠诗、咏柳絮词都是主动写的,写了还要急着给人看、与人评赏。从艺术的角度来说,这也是写作的正常方式。
而宝钗呢,所有的作品都是在诗社活动中写的。她的时间,用在“至贾母处、王夫人处省候二次”“承色陪坐,闲话半时”“园中姊妹也要度时闲话一回”上,而她自认为是主业的针黹,“每夜灯下女工必至三更方寝”,哪里还有时间和精力写诗?
宝钗有才华,可她把写诗当成是“闺中游戏”,而这游戏又不是为了自娱,却是用来交际应酬、联络感情的。也就是说,你们写诗,我不喜欢,但也陪着,为的是和光同尘,避免独树一帜。这,也正照应了她“行为豁达,随分从时”的性格。
那么,香菱向黛玉学诗、和湘云讨论论,为什么宝钗又不阻止?
宝钗是好劝说别人,但很少强硬地逼迫别人服从自己。哪怕是对香菱。
香菱作为丫鬟侍妾,当然应该听从宝钗的话。可是香菱颇有几分呆气,对诗词的执念太深——入大观园以前,她就“常弄一本旧诗,偷空儿看一两首”了——就顾不上宝钗委婉的劝阻了。
到黛玉热情教授、湘云热情讨论、探春的热情邀请入诗社之后,香菱的写诗更成为与女孩子们拉近感情的一种方式。香菱起初并没想到这里,也算是无心插柳了。而宝钗呢,未必重视哥哥小妾和贾府姑娘们的感情深浅,但是能拉近感情,又何乐而不为?
到这个时候,宝钗就更不会阻止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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