换衣
王文举
暮春天气“乍暖还寒时候,最难将息”,所以电视上的天气预报节目是必看的。天气预报说近几天气温升高,那就赶紧给上幼儿园的孙子减衣;天气预报说寒流将至,那就连哄带劝再给孙子加衣。望着孙子厚毛衣、薄绒衣、大羽绒服、小羽绒服、单的棉的一大堆替换衣服,我便想起我们儿时的情景。
儿时物质匮乏,一年的衣服就是夏天一身单,冬天一身棉,连换洗的衣服都没有。难捱的是秋春。
秋天,母亲就早早地把棉衣拆洗做好了,叠得板板正正,放在了柜里。当秋风骤至,树上的落叶在地上随风奏出瑟瑟秋凉时,我们眼巴巴瞅着母亲的柜子。母亲谨遵“秋冻春捂”的古训,把柜子锁得严严的:“这冷才是个尖儿呢!这就穿棉衣,下了大雪刮起老牛风再穿什么?”没法儿,那就坚持吧!
秋尽冬来,只要天气没有多大的突然变化,母亲也还是不肯轻易打开那柜子的——母亲坚守着,我们与初寒抗争着。这时暖暖的初冬的太阳于我们再好不过了,小伙伴们会挤在柴堆下晒太阳,把鼻涕一吸,可嗓门唱:“老爷爷(太阳),毒毒的,上山给您磕头去。”或在北墙根下玩“挤油”的游戏。大伙儿倚墙站好,两边向中间挤,并唱:“挤油啊,靠油呀,点灯啊,熬油呀……”中间被挤出来的会嘻嘻哈哈跑到两头再向中央挤,不一会就不冷了。
随着气温在某一天突然下降或某一个北风裹挟着雪花的早上,母亲才会打开柜子将棉衣拿出来。棉衣穿在身,松松软软的,坐在教室里,听老师讲课,听北风在树梢电线上尖声怪叫,听糊得严严的门窗纸“呱嗒”乱响……那种感觉——该叫温馨吧!
到了春天,那棉衣似乎变得沉重而讨人嫌,动辄就汗津津的,浑身上下像被捆绑着似的。然而春天又是一个让我们疯癫的季节,我们需要到户外去跑、去跳、去喊、去叫。于是要求母亲给我们换单衣。母亲总是忙自个的,背对着我们说:“这天说冷就冷,热不着!”
终于,院子里的钻天杨芽叶舒展开来,树下已渐成疏疏朗朗的树影儿,于是某一天的上午,艳阳高照,已明显感觉热烘烘的了,母亲才拿出去年就浆洗好的单衣对我们说:“换下棉裤来吧——棉袄可得再穿几天!”
脱掉棉裤换上单裤,立时就感觉像解了浑身的绑缚,脱了重重的甲壳,腿脚儿按奈不住在院子里连蹦三蹦,并主动请缨要到田野里去挖野菜。
田野里的麦苗儿经过一个冬天的蛰伏和雪雨的滋润,像突然间长高了,绿油油的,风儿一吹像猎猎马鬃,在阳光下反射着耀眼的青翠,把远山近水都感染得发了青、变了绿。麦田埂上间作的油菜花儿开得正一往情深,黄得鲜亮,娇嫩得带有茎叶的绿意。天蓝得让人无法捉摸,云丝儿白得像刚抽出的蚕丝那般明亮而散淡,在高邈的天空,似乎一动不动。云雀儿就在这高空中唱着婉转嘹亮的歌儿,却只闻其声,难觅其踪。土地变得松软如酥,赤脚在上面疯跑,凉津津的,刺痒痒的。我们在田地里跑啊,蹦啊,敞开棉衣的每一个纽扣,让春风吹拂着我们的胸膛,棉袄在身后鼓荡成就要飞上天的风筝。或干脆把棉袄一脱——将在外,君命有所不受,玩疯了的我们早把母亲的话丢在了脑后,赤膊在青草地里翻筋斗、拿大鼎、追逐、摔跤……直玩到快中午肚子饿了才想起挖野菜的事儿。
现在,孩子们还有我们儿时的那种体会吗?这无疑是社会的进步,生活富足的见证。但我们的孩子生活在糖水里,蜜罐里,被我们宠着、娇着、惯着,剥夺了让他们感知生活的砺练,又总感觉是一种缺憾。
王文举,笔名鲁直,号岱下搂柴老人,泰山之阳省庄人,大专文化。曾种过地、修过水库,教书21年余调岱岳区计生局工作。现退休在家,时时在电脑上敲几个字。作品散见于《杂文报》《京周刊》《齐鲁晚报》《当代小说》《时代文学》、《泰安日报》《泰山文化》《泰山文艺》等报刊。出版散文集《搂柴集》、中篇小说集《马墩儿的罗曼史》。
壹点号 侯保军,山东作协会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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