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964年3月的一天,南京汉府街五十一号院来了一群客人,听口音似乎来自五湖四海。这些客人的来头可是不小,有前清的皇帝、王爷,有原国民党的司令军长,再不济也曾在军统当过少将级的特务。这些人在全国政协的组织下,到江南参观,被人称为“帝王将相参观团”,而这座房子的主人,则是原国民党青年军206师少将师长邱行湘。
邱行湘家的门口贴着一副对联,上联是“听毛主席的话”,下联是“跟共产党走”,横批“真理在握”。从对联红纸的颜色跟墨迹来看,似乎是新贴上去不久。但其实,这副对联在邱行湘的门框上已经三年多了。
那是在1960年底,原国民党中将陈金城获特赦后,回到南京城,跟前一年获特赦的邱行湘做了邻居。陈金城谈及罗瑞卿接见第二批获特赦人员时说了一句名言,“你们连死都不怕,怕真理”。第二天,邱行湘便撕下了贴在门上的“喜”字,换上了这副对联。因为红纸褪色的缘故,邱行湘在接下来三年里重写了几次,但是丝毫没有改动先前的文字和字体,以至于谁也注意不到。
邱行湘
这样一副对联,却引起了前来做客的沈醉的注意。沈醉是原国民党军统云南站少将站长,跟邱行湘一样擅于书法,不同的是,邱行湘工于魏碑,沈醉则专攻板桥体。沈醉看到邱行湘门框上的对联,想起自己昔日“墨宝”遍布人来客往的店堂之壁,当年常常为此春风得意。可是当他获特赦后,却从一位当年的酒家老板口中得知,过去那些争相请他题字的商家,都是为了防止警察特务惹是生非。由此,沈醉感叹:“行湘兄现在是‘真理在握’,我那时却是‘权力在手’啊!”
沈醉的话让满座高朋感慨非常,也让邱行湘陷入沉默,他邱老虎当年,又何尝不是“权力在手”呢?
邱行湘自黄埔五期毕业,对蒋介石忠心耿耿,他不仅在任何时候都坚定地说要无限效忠蒋介石,还在生活细节中极尽模仿。他滴酒不沾,留着光头,不苟言笑,甚至做了两件跟蒋介石一模一样的黑色大氅。久而久之,人们便送他一个贴切的外号——“小蒋介石”。邱行湘的举止也得到了蒋介石的欣赏,35岁成了将军,1946年在东北四平战役中曾显露身手,被蒋介石誉为“邱老虎”。
1947年,蒋介石视为军事重镇的洛阳告急,驻防洛阳的206师师长肖劲无能,邱行湘临危受命,被任命为206师师长,赶赴洛阳备战。1948年3月洛阳之战,邱行湘的部队被全歼。当南京方面准备为他“壮烈成仁”举行追悼会时,他却在解放军的宽大政策下,被送到解放区学习改造去了。
蒋介石知道洛阳“失守”时,邱行湘已经阵亡,并派人到溧阳邱的老家去搜集“遗物”,怎么还活着呢?事实是洛阳之战打响后,邱行湘率部顽抗,临到全军覆没仍不投降,最后在战壕里用手枪对着自己的脑门,绝望地说:“校长,学生愧对你了。”正要扣动扳机时,他的部下抢过了手枪,有人就此传出了邱行湘“阵亡”的消息。
其实,像邱行湘这样在战败时试图举枪自杀,最后被部下抢下枪的,在国民党将领中不在少数。而被蒋介石宣布“阵亡”而举行招待会的,邱行湘也不是个例。总之,邱行湘没有“殉职”,而是随着206师的几千名战俘,在解放军的押解下,浩浩荡荡地向西北开去。
在以后一年多的时间里,邱行湘先后辗转长治、武安、孟津等地,进行战俘的集中学习。
邱行湘对学习改造,有着强烈的抵触情绪。学习时,他不是闭目养神,就是发牢骚。与狱友稍有不合,就动粗打架。当时全国还没解放,生活很艰苦解放军为了照顾战犯的生活,特意搞来一批罐头,邱行湘不识好歹,带头鼓动罢吃还说:“要杀就杀.还吃什么。”通过学习,大家的认识都得到了提高,可邱行湘还是顽固不化,开口“委员长”,闭口“陈总长”。别人骂蒋介石,他却握紧了拳头怒目相向……他还指望“委员长”来解救自己哩。
1949年的4月,邱行湘一行战犯来到了北平,“下榻”在德胜门外的功德林。清末时,这座庙宇被改造成一所监狱。此时,它成为北京战犯管理处。邱行湘来到这里后,又陆陆续续来不少人:十二兵团司令黄维,天津守备司令陈长捷,大特务康泽,徐州“剿总”副总司令杜聿明……邱行湘明白了,“老头子”把老本都搭上去了,内战看来快结束了。
邱行湘的改造,从对抗,到彷徨、沉默,再到主动地认错,经历了一个复杂的过程。有几件事对邱行湘的转变起了很大的作用。
一次,邱行湘犯了牙病,痛得滴水未进,几天下来,浑身无力,就像要死了一样。管理干部见状,赶紧把邱行湘扶上一辆小汽车,直开复兴医院挂急诊治疗。邱行湘本来就有一辆黄色“雪佛莱”座车,可此时坐在这辆车里,却从来没有这么舒服的感觉。他迷迷糊糊地想,共产党是真的对我好吗?
邱行湘
邱行湘的老长官、十八军老军长黄维,生性耿直,桀骜不驯。来到功德林后,为抗拒改造,他一头钻进“永动机”的试制。黄维身体虚弱,有结核病等种疾病缠身,管理干部千方百计为他增加营养,在北京市民生活卜分困难的情况下,还给他每天配了一斤鲜牛奶,两个鸡蛋,伙食开小灶。此外,还特地为他准备了一张钢丝床。邱行湘看在眼里,记在心里。
最让邱行湘感动的还是这样一件事。一次偶然的事故,功德林失了火,损失不小,而邱行湘是经常出入现场的人。他想,平时我不服从改造,这次纵火赚疑犯是逃不掉了,共产党还不借机整我。他心里正慌着,忽然,一名管教干部把一盒火柴放在邱行湘的手掌心,邱一下子愣住了。只听那位于部和颜悦色地说:“老邱,由你专门管理煤炉,早生火,晚封火。”说完就走了。邱行湘眼一热,眼泪差点要落下来。
渐渐地,邱行湘像是变了一个人,劳动积极主动了,二百斤的麻袋,扛丁就走,十几趟下来还不体息。开饭时,他主动帮着拎饭桶,盛饭,打汤。学习读报纸时他也能安心听了,有时.还能接过来念上一段。因改造表现突出,邱行湘被大家选为生活小组长。
在邱行湘当组长的小组里,有功德林唯一一位“上将”王陵基,还有曾统率百万大军的杜聿明,以及跟戴笠齐名的大特务康泽,再加上原“中将”军长陈林达、杨文瑔等。许多人调侃邱行湘说,新中国成立后他算是连升三级,比他在新中国成立前神气得多了。也因为积极地改造,邱行湘在战犯们中间,也算是“毁誉参半”了。
落实到具体改造,功德林的战犯中不乏“能人”。廖耀湘能全文背诵《哥达纲领批判》,范汉杰扔下高等数学就能以同等热情投入到《毛泽东选集》中,陈长捷几乎研究透了《资本论》的每一个字,杜聿明则在缝纫室有绝对的地位。就连特务沈醉,也跟牟中珩一起,担起了给战犯理发的责任。邱行湘却是个实打实的老粗,他不明白宋希濂屡次提到的大卫·科波菲尔为什么是“大尉”,而不是“少校”。他在功德林,常常都是“以力服人”的。
邱行湘担任了挑饭组的组长,每次盛饭菜的木桶,装满后连饭菜带桶,挑两桶就在百斤以上,邱行湘每次都要挑上三桶甚至四桶。别人就算是想搭把手,邱行湘也绝对不让,因为那是他在功德林立足的保证。后来到了秦城农场劳动,邱行湘更是大显身手。他在劳动场上的表现,很难让人相信,他曾经是地主家的少爷。
这样的表现,也让邱行湘的名字,出现在了1959年第一批获特赦战犯的名单当中。
走出功德林后仅仅数日,邱行湘又一次回到了功德林,只是这一次他不能走进那条熟悉的胡同,只能在大门口的会客厅里,见到了老长官黄维。这是邱行湘主动提出来的,他希望通过自己的一番唇舌,促使黄维在感情的支配下,稍稍改变一下顽固的立场。
站在黄维面前,邱行湘像当年向上峰禀报军务一样,谦卑的把获赦后的全部优厚待遇,一字不漏的告诉了黄维。黄维坐在会客厅的沙发上,双目微闭,一言不发,恰如他多年来在功德林保持的状态一般。当他听到邱行湘说“你不要抱住过去的东西不放,不要抱住永动机不放”时,猛然起身,像当年斥责部下一样,指着邱行湘大声吼道:“你走你的阳关道,我过我的独木桥!”
在特赦前,黄维曾经有一次在邱行湘面前难得地露出笑脸,向他诉说自己的家庭。黄维的四个孩子,除了老大黄新是他自己送进金陵大学外,老二黄理进浙江大学,老三黄敏南进复旦大学,老四黄慧南进高中,都是共产党送进去的。黄维有五种结核病,倘若在旧军队,就得离职回家。黄维家底不算厚,经济力量毕竟有限,即使典当一空,也未必能支付医治时年的那一笔数量可观的医疗费用。黄维明确地告诉邱行湘,正因为他需要报答共产党给他和他家庭的恩典,所以他愿意在监狱的菜园里给西红柿捆架、打尖,深冬之晨,他甚至主动用草帘子苫盖菜圃……
黄维
正因如此,邱行湘认为黄维是可以劝说的。但他不知道,只要谁劝黄维放下对永动机的研制,必定会遭到严厉的驳斥。即便是从台湾潜回大陆,苦等黄维出狱的妻子以及他心心念念的儿女,但凡提到永动机,换来的必定是黄维的拂袖离去。
邱行湘从功德林出来,直奔清华大学。黄维的女儿黄敏南在这里的物理系任教。她见了邱行湘,自然尊称他一声“邱伯伯”,可是她听取了关于黄维要走“独木桥”的故事后,一口否定了邱行湘“争取父亲,是女儿的责任”的说法。黄敏南竖着眉头说:“没有办法了,没有办法了。唯一的办法就是彻底地孤立他!”
从清华大学出来,邱行湘又回到了功德林,坐在管理处办公大楼里的餐桌旁。管理处的干部为他饯行,这是邱行湘在功德林的最后一次用餐,可是他吃得很少很少。这是邱行湘在功德林的最后一次汇报,所以他讲得很多很多。邱行湘最终走出功德林,炊事员老晁和老刘送他上车,彼此挥泪告别。邱行湘坐在汽车上回首功德林,独自老泪纵横。
1959年12月14日下午,周总理在中南海西花厅接见了一批当年叱咤风云的将军,今天的新公民。邱行湘也是其中之一。会上,周总理与将军们一一握手。当走到邱行湘面前时,周总理关切地问:“你是黄埔的吧。”邱行湘惭愧地说:“是,五期步科的,周主任,我没有听你的话,走错了路。”周总理立即说:“不能都怪你,是我与你们接触得太少了。”他还特地询问邱行湘:今后有什么打算,留在北京吧?”邱行湘说:“我想回老家,去南京。”周总理说:“好啊,回家过年,骨肉团聚嘛。”邱行湘离开中南海后,一夜未眠。
邱行湘离开北京前两天,水利部部长傅作义和陈长捷在西单鸿宾楼设宴招待他。原天津警备司令陈长捷比邱行湘大十几岁,天津战役中被俘,他在功德林改造时突然生病休克,幸亏邱行湘力大,将其背到医院抢救才免遭一死。陈长捷依依不舍地问:“行湘兄,这次回去有何打算?”邱行湘当时心情激动,半天说不出一句话,最后只说了十个字:“听毛主席话,跟共产党走。 ”
1983 年, 南京军区副司令员张明(右) 与 邱行湘在邱宅门前合影
邱行湘获中华人民共和国公民权后,本可留在北京工作,但他家里有八旬老母,为弥补自己在战争年代不能尽孝的遗憾,邱行湘作出了回南京的决定,渴望能立即见到阔别多年的老母.农历年终的前两天,邱行湘到达南京后,在江苏省民政厅安排下开始了他的返乡之旅。
随着汽车在公路上颠簸,邱行湘心潮起伏,经过四个多小时的行驶,他终于回到阔别十五年之久的家乡溧阳,县长蒋万象亲自接待。他在溧阳住了一夜,第二天清早就来到南渡镇,走过石拱桥大步直奔家门。
八十五岁高龄的邱母黄氏正躺在里屋的旧式木床上。由于年迈的缘故,她冬天不能下床,眼睛被孙子撞坏一只,几乎双目失明。邱行湘扑到老母的床头,大声叫喊:“娘,娘!”老人对这突如其来的呼唤,一时没有做出任何反应,邱行湘上前抱着老母,轻声呼唤:“娘,我是老四行湘啊,我回来啦!”老人这才颤颤巍巍伸出双手,抚摸着儿子的头发和脸颊,“哦哦”两声之后,再也没有说出话来……
邱行湘归来的消息很快传遍南渡和邱家桥一带大小村庄,前来看望的男女老少不计其数。除夕之夜,邱行湘为表达对乡亲们的谢意,挥毫泼墨为村民们写了几十副对联,内容自编,都是歌颂共产党和毛泽东英明伟大。
乡亲们回忆起1940年,溧阳遭受历史上罕见的旱灾,几乎半年没有下雨,农村十塘九干,连大河都干裂了,庄稼颗粒无收,南渡和邱家桥很多农民背井离乡,逃荒到湖北恩施找到邱行湘。他闻知家乡遭灾,热情安排乡亲们食宿,做工,返时每人还发给三块大洋,令乡亲们至今仍念念不忘。
当地的村民纷纷前往这个先前的地主之家,邱行湘搬出一张八仙桌,放在院前的地坝中间,再提来一壶乌龙茶,倒进桌上的土碗里面。他在喷着雾气、烟气甚至汗气的乡亲们中间大口呼吸,他向相识的、陌生的哥兄老伯们点头致意。
在人群中,邱行湘看到了他家过去的两个长工。邱仁才是邱行湘的同方本家,住在邻村,沈锁斌则与邱行湘非亲非故,住在对河。他们不约而同来到邱家桥村,目的不谋而合:请邱行湘到自己家里吃饭。
他们当着邱行湘的面,说出了这样的话:“过去我们在你家吃饭,是没有办法的事情,现在你到我们家吃饭,我们高兴啊!”邱行湘是敏感的,十年改造生涯获得的思想解放,让他在一秒之内,走完了从认罪到忏悔的全部历程。他当着众多乡亲的面,跪倒在十年前的两个长工面前,在被邱仁才和沈锁斌扶起后,还对他们拱手作揖:“过去的事情,对不起,真是对不起啊!”
春节过后,邱行湘到了南京,在制盒厂当了一段时间的工人后,被安排在江苏省政协文史资料委员会担任文史专员。后叉当选为省政协委员。1962年春节,邱行湘与一位南京姑娘喜结良缘。这一年,他已五十四岁,也是他第二次结婚。关于这桩婚事,还引起了一场小小的轰动。大陆的不少报纸都刊登这条新闻。邱行湘在大陆的同学、战友、上司、同乡,纷纷发了贺信。
香港的《大公报》在头版以大字标题“从追悼会到结婚典礼”发了消息,并附了一张邱行湘伉俪的照片。海外的国民党军政要人们都大吃一惊:亡灵复恬……
邱行湘的新婚妻子叫张玉珍,在南京梅院街道办事处机绣组工作,每月工资六七十元,邱行湘每月工资是一百元。尽管张玉珍带来两个孩子,但四口之家的日子也算过得火热。最重要的是,张玉珍才三十挂零,在结婚五年后给邱行湘生下一个大胖儿子。此时的邱行湘,已经59岁了。
邱行湘跟家人合照
1975年,停顿了9年之后的特赦战犯工作又开始了。5月19日,在钾的293名战争罪犯全部特赦,有一批分到了江苏。那天,在南京胜利饭店楼上,19位从北京来的特赦人员静听着邱行湘讲话。他一开口就把人吸引住了。
他说:“我以前是顽固还加‘透顶’两个字的,被俘前曾用手枪对准了自己的脑袋。但共产党不要我死,要我改造思想,也就是国民党讲的‘洗脑筋’。说来奇怪,我现在真的换了脑筋……”邱行湘越说越激动,向大家介绍了自己“三个想不到”:
“第一个想不到是能新生,和老母亲团聚。”
“第二个想不到的是老来还有个幸福的家庭,添了儿子。”那年郑行湘68岁,儿子已经9岁,戴着红领巾上学了。“我做梦也想不到,共产党帮我改造思想,还关心我的婚姻问题,让我安居乐业……”
“第三个想不到”是:“我得了不治之症肺癌,是共产党替我治病,给了我第三次生命。我是个战犯,按说不杀不辱就不错了,想不到还帮我成家、治病……。”
邱行湘的一席话,使这些当年在战场上枪弹都打不出眼泪的汉子,此刻却泣不成声了。
晚年的邱行湘,跟大多数获特赦的战犯一样,将余生投入到祖国统一的奋斗中。
上世纪80年代,邱行湘却登上了去台湾的飞机,他此行是去探望弟弟,怀揣着中华人民共和国护照,邱行湘转道香港办理了“台湾地区旅游证”,见到5O年未见的兄弟,他老泪纵横。
邱行湘离开台湾的前一天,蒋纬国要为他送行,按时到达赴约地点后,一个自称某部门办公室主任的陌生人拿出一份表格,说:“我知道您在大陆生活艰难,请您在下面签字。”邱行湘立即明白了陌生人的意思,他笔一摔,淡定地说道:“我在大陆收入宽裕,我这次来台是探亲访友,不是叫花子伸手要钱。”
台湾方面为了宣传需要,将在大陆被俘的高价将领视作在职军人,每月按照军阶计算固定工资、特别津贴,几十年算下来也是一笔上百万美元的巨额资金。但让他们没有想到的是,邱行湘对这样一大笔钱,竟然不屑一顾。拒绝领钱的还有前国民党中将文强,他托人捎话,“拿了这个钱,对不起祖宗文天祥。”事实上,没有任何一个特赦战犯去台湾领了这样一笔钱。
1996年12月8日,邱行湘因病医治无效在南京去世,江苏省政协等为其举行了追悼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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