引言：

瘟疫，是令人闻之色变的大型传染性流行病，而它的到来，也常常伴随着死神的降临。

在过去很长一段时间内，瘟疫一词几乎等同于死神，而被瘟疫所笼罩的城市，则会变成一座大型的坟墓，它令病者生不如死，令生者心惊胆战。

查士丁尼一世

瘟疫在中国的史料中早有记载，而在西方世界，它最早则是以鼠疫的形式出现在人们的视线当中。翻阅人类历史，能够清晰地看到，第一次有记载的鼠疫，就爆发在公元六世纪中期的地中海世界。

这次可怕的瘟疫给当时主政的东罗马帝国，造成了巨大的灾难，使得查士丁尼一世中兴帝国的梦想彻底沦为泡影。

经此一难，鼠疫成了令人闻风丧胆的致命杀手。

这场可怕的瘟疫是在什么背景下爆发的，又从何而起？它给东罗马帝国带来了怎样的影响？

一、疫病滋生的环境

查士丁尼鼠疫的根本原因可以追溯到鼠疫耶尔森氏菌，这种高毒性的微生物导致了起泡病、败血症和肺瘟疫，其中起泡病的形式是在查士丁尼鼠疫中最常见的。

查士丁一世

据说，这种细菌通过大量携带鼠疫杆菌的老鼠的商船，从中亚传播到拜占庭帝国。跳蚤会咬老鼠，摄取细菌，然后在它们咬老鼠时将疾病传染给人类。

查士丁尼曾经将东罗马帝国，治理成为地中海世界最辉煌强盛的国家。他出身农业家庭，但是却接受了良好的教育，并以兴盛帝国作为自己的终身理想。

公元527年8月，查士丁尼从叔父查士丁手中继承了统治权，随后便多次发动战争，此后的几十年里，查士丁尼四处征战，总算收复了帝国在民族大迁徙中失去的大部分领土。

同时查士丁尼大兴土木，修建了包括圣索菲亚大教堂在内的宏大建筑，为了发展东罗马帝国的经济，他还进行了一系列税制改革。

查士丁尼瘟疫

公元528年，查士丁尼开始组织编撰《民法大全》，并于第二年将其发布，这就是为后世带来巨大影响的《查士丁尼法典》。

公元565年，查士丁尼一世去世，随之而来的，是帝国的迅速崩塌。

一座辉煌的帝国为何会这样急速地衰落？除了查士丁尼的急功近利和蛮横统治，一场史无前例的特大瘟疫，无疑为帝国衰败的结局按下了快进键。

公元541年，波斯军队从北方入侵，查士丁尼派遣贝利萨留进行反击，就在此时一种可怕的传染病席卷了国都，乃至整个地中海地区。

据说，瘟疫从埃及和埃塞俄比亚最先爆发，随即便沿着商船行经的路线开始沿海传播，最后蔓延至整个帝国。

鼠疫

那些人口密集、人员复杂的大城市成了重灾区，而东罗马帝国的首都君士坦丁堡正在其中。

事实上，我们可以认为查士丁尼瘟疫的爆发，与帝国内部正在发生的重大变革有着些许关联。随着帝国领土和影响力的扩大，贸易和通信网络的增加加速了疾病的传播。

此外，帝国的城市迅速发展和时代观念的落后，导致了人口密集却并不注重卫生的环境，这为鼠疫迅速蔓延与传播提供了助力。

二、瘟疫的降临

疫病的发生遵循了一种持续而可怕的模式。

那些最早中招的人们并不知道自己将要面对怎样的危险，大多数人开始变得嗜睡，他们的体温升高，随之而来的是可怕的幻觉。

鼠疫

恐怖的病症会逐渐显示在人们的躯体上，他们的腹股沟和腋下出现肿块，一些人的头部最先产生不适，他们的眼睛充血，脸部肿大。

如果此时疾病蔓延到喉咙，那么他们很快就会窒息而死，但病症也会绕过呼吸道，而引起身体上的肿胀，那么病人就会在无法克制的痉挛中，逐步迈向死亡。

在那个年代，人们可以克服的疾病非常有限，而这种史无前例的瘟疫显然不在其列。

患者很快便会陷入高热状态，有些人还会产生幻觉，甚至精神错乱，如果患者在混乱的状态下抓破了身上的肿块，那么也会直接走向死亡。

医生面对这样的患者毫无办法，他们所积累的一切知识，都不足以帮助大部分的患者恢复健康，在治疗过程中，很多医生也受到了感染。

鼠疫中的拜占庭

人们很快陷入了恐慌之中，只有向神明祈祷，希望自己可以渡过这场灾难。

少部分人患病后活了下来，并且不会再次感染，但是这些幸运儿中的大部分，也不得不面对严重的后遗症。

那些还未染病的人为了活命只有疯狂逃窜，可是这却将疾病带入了新的地方，瘟疫肆虐的范围越来越大，而无助死去的百姓也越来越多。

公元542年春，疫病在君士坦丁堡大规模暴发，短短几月内，每天的死者数量便高达五千至一万人，很快处理死者的遗体便成了一项巨大的工程。

根据帝国人民对于宗教的信仰，死者的遗体应当在充满尊重的仪式中入土。

君士坦丁堡居民掩埋尸体

但是哀恸很快被麻木取代，一座城市内的坟墓很快便饱和了，可是前往天堂的人却络绎不绝。埋尸人取代商人、士兵成了最为紧缺的职业，所有还能行动的人都不得不加入其中。

墓地不再需要体面，只需要够深、够大；仪式不再庄重，只要确保尸体被投入深沟。可以预见到的，沟渠也被填满了，塔楼的屋顶被掀起，这里成了居民们尸体的新容器。

在这座充斥着死亡的城市里，没有挽歌响起，也没有殡葬仪式，成堆的尸体被推上小船，随着洋流飘向不知名的远方。

也许他们会遇见新的伙伴，通向死亡的路途毫不孤单，孤独笼罩着活着的亲人。

城市中一片死寂，依然有源源不断的人病倒，而剩下的人要忙着照顾他们，很有可能还要忙着送走他们的尸体。

瘟疫

疫病占据了每个人的日常生活，正常的需求变得无暇顾及，很快因为无人提供服务，食物的来源成了大问题。

物资充足的君士坦丁堡竟然闹了饥荒，无人照看的患者在被病魔征服前先死于了饥饿。

查士丁尼一世为了使国家度过这场恶劣的灾难做出了很多努力，为了解决民众的物资困境，他派遣士兵挨家挨户发放钱币。

因为很多尸体无人认领，因此无法得到妥善处理，查士丁尼便命令手下专门协助解决此事。除此以外，他还发起了几项抗击瘟疫的措施，他倡议组建公共卫生组织，并且提出隔离病患。

可是在当时的条件下，这些努力很难落实，即使施行后也只是杯水车薪。据说负责收殓尸体的专员很快就花光了皇帝发放的资费，因此不得不自费完成任务。

图片来自网络

而城市中已有的医疗体系也早就溃不成军，连查士丁尼自己也感染了疫病，不过这位君王成功挺了过来，成为幸存者。

根据后世统计，鼠疫的死亡率非常高，据估计有40%到70%的感染者死于这场疾病。

该疾病的传播速度，和当时缺乏有效的医学知识或治疗方法有很大关系，医疗条件的落后加剧了该流行病的规模。

三、绵延百年的苦难

可怕的是，这场瘟疫反复肆虐了近两个世纪，在一些史学家的回忆中，他终身都遭受着瘟疫的折磨。

对于地中海世界而言，瘟疫是整个世界无法挣脱的噩梦，有些人谈及瘟疫，绝望地认为没有人能够逃避疾病的侵袭。

查士丁尼大瘟疫

人们回忆道，瘟疫的爆发与季节无关，无论是春天还是寒冬，都无法摆脱疫病的阴影。而瘟疫的消失也令人完全无法预测，像是一场看不到尽头的屠杀，屠夫正是可怕的鼠疫。

据记载，查士丁尼瘟疫多次暴发，公元541—542年最为严重，随后的疫情发生在接下来的两个世纪里，其严重程度和影响程度不同。

历史学家认为，自从查士丁尼皇帝统治的第十五年，即瘟疫第一次降临地中海世界，这场灾难就从未真正停下它的脚步。

瘟疫只是在从一个地方蔓延到另一个地方，这使得那些在疾病蹂躏中幸存下来的人，获得了一个喘息的机会。

君士坦丁堡的军队

而这些从病魔手中存活下来的“幸存者”，则在惶恐不安中度过此生，并极有可能不得不面对亲人朋友的接连去世，或许在当时，活着的人才是痛苦的。

据史学家阿加赛阿斯回忆，瘟疫在十年后再次占领了君士坦丁堡，而再次光顾这里的病魔并未变得慈祥，依然有大量的人因此丧命，甚至有的人毫无征兆，在工作的时候突然倒地，失去了呼吸。

这对于当时的民众来说无疑是巨大的精神压力，他们感到自己时时刻刻被无形的杀手所威胁。瘟疫在很多人眼里就像是上帝的惩罚，可是无辜的人们却不知该如何忏悔赎罪。

但是当事人的回忆总是格外惨烈的，有人认为我们应当脱开个体的叙述，审视整场瘟疫，重新计算瘟疫的影响。

瘟疫

虽然关于这场瘟疫的史料并不算多，但资料来源的范围却是比较丰富的。

据学者统计，记录这个时代的所有材料，无一不阐述了大瘟疫的可怖程度，那些当代的作者用多种语言记录下了这场残酷的灾难。

这至少能够说明，瘟疫席卷的范围之广阔，它曾是地中海世界挥之不去的阴云。

而我们从经济、文化、社会心理等多个角度来分析这场鼠疫，也可以发现它对人类社会的方方面面所带来的影响是难以估算的。

在瘟疫的第一次大规模爆发后，曾有一段短暂的恢复时期，可是东罗马帝国却很快走向衰亡。

在查士丁尼统治时期，帝国曾在国力上达到顶峰，按照规律，也不至于衰落得如此迅速。帝国国力的断崖式下跌，正与瘟疫的破坏力相契合。

查士丁尼

因此我们可以认为，瘟疫的反复出现和它所造成的不确定性，进一步破坏了帝国的稳定，并加速了帝国的衰落。

四、深远的影响

鼠疫造成的最为直观的破坏就是人口的骤减。

查士丁尼瘟疫对拜占庭帝国和更广泛的地中海世界，产生了深远的负面影响。高死亡率造成了严重的生命损失，估计有2500万至5000万人死亡，或占当时世界人口的25%。

而人口的大规模减少导致了现有劳动力的下降，影响了农业、建筑和军事能力。

普罗柯比在《秘史》中指出，瘟疫控制了世界、消灭了大部分的农民。这意味着东罗马帝国因为瘟疫丧失了大量的农业生产者，而农民与国家的赋税息息相关。

查士丁尼时期的农民

对于东罗马帝国，农业和税收是国家的两大收入来源。劳动力的丧失导致农业萎缩、物资紧张，而农户的减少直接导致国家的税收大幅降低。

有学者认为瘟疫使人口大幅降低至40%—50%，特别是在与波斯帝国争端不断的东部地区。东罗马帝国的战力受此影响，遭到明显削弱，导致其在此后同波斯帝国的对抗中难占上风。

从经济上讲，瘟疫导致了生产力和贸易的下降，因为对该疾病的恐惧，破坏了已建立的网络和联系。

由于需求超过了供应，通货膨胀和粮食短缺变得格外严重，由此产生的经济动荡进一步削弱了帝国，及维持其领土和抵御外部威胁的能力。

查士丁尼画像

为了应对灾难带来的财政危机，东罗马帝国采取了一些措施，例如铸币、修改土地租赁制度，可惜这些举措产生的作用，远远不及瘟疫给国家经济带来的巨大损失。

从军事上看，瘟疫带给东罗马帝国的创伤更是难以愈合的。

我们可以想象，帝国军队的壮大与繁荣全离不开强大财力的支撑，而财政的损失也会直接反映到军事上，查士丁二世即位后不得不大幅削减军费，降低士兵的军饷，因为他从查士丁尼那里继承的，是一个空虚且负债的国库，军队力量的衰弱，或许与此有着极大的关系。

从政治上讲，瘟疫削弱了人们对皇帝的拥护，以及其管理臣民能力的信心。

圣索菲亚大教堂

查士丁尼雄心勃勃的建筑项目，如建造圣索菲亚大教堂，受到了劳动力短缺和资源转移以对抗瘟疫的影响。瘟疫也使皇帝和教会之间的关系更加紧张，因为宗教领袖们正在努力为惊恐和悲伤的民众提供答案和安慰。

人们将查士丁尼时代看作社会转型的重要时期，在此阶段，人们与宗教的关系产生了巨大的变化。东罗马帝国虽然将基督教作为官方信仰，但和此后的拜占庭帝国有着极大的差别。

在查士丁尼统治时期，宗教信仰的氛围逐渐浓厚，但随着瘟疫的到来，沉浸在美梦中的民众却被粗鲁唤醒。

整日生活在残酷环境中却无法摆脱的人们，对基督教的信仰产生了动摇，旧时的信仰体系产生裂痕，而新的形式则成了人们对抗现实的方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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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社会上，瘟疫创造了一个充满恐惧、怀疑和绝望的环境。

人们互相攻击，指责邻居传播疾病或给社区带来神的愤怒，在某些情况下，整个社区都被摧毁了，只留下了鬼城。

瘟疫还加剧了社会阶层之间现有的紧张关系，因为富人试图使自己远离疾病，而穷人则首当其冲。

在巨大的灾难面前，人性遭到了严苛的考验，在法律失效的时候，道德的丧失导致了尤为可怕的结果。

五、结语

在科学技术快速进步的今天，鼠疫已经不是一个令人闻风丧胆的话题，但是我们依然要面对很多危险和考验。在我们继续应对大流行病和全球卫生危机之际，查士丁尼大瘟疫或许能为我们带来一些思考。

瘟疫

查士丁尼大瘟疫警示我们传染病的破坏力，警示我们要重视投资公共卫生基础建设和医学研究的。正是由于当时缺乏有效的医学知识和治疗方法，才加剧了鼠疫的迅速传播。

其次，对于东罗马帝国来说，这是一次空前绝后的大危机，而在危机时期强有力的领导是必须的。

查士丁尼应对鼠疫的努力，虽然最终不足以阻止其传播，但表明了对突发公共卫生事件，采取协调和积极主动反应的重要性。

最后，查士丁尼瘟疫的社会和经济后果，强调了我们的社会之间的相互联系，以及在应对大流行病方面进行全球合作的必要性。

瘟疫对贸易、农业和社会稳定的影响提醒人们，没有任何国家或社区，能够真正使自己免受全球健康危机的影响。

通过共同努力，共享资源、信息和专业知识，我们有更好的机会克服大流行病带来的挑战，保护我们共同的未来。

参考文献：

韦天娇，查士丁尼大瘟疫下君士坦丁堡的群众反应

刘榕榕 董晓佳，试论查士丁尼瘟疫对拜占庭人口的影响

董令德，查士丁尼大瘟疫探析

陈志强，研究视角与史料——“查士丁尼瘟疫”研究

爱德华·吉本著，席代岳译，《罗马帝国衰亡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