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红楼梦》一书虽始终围绕着宝黛悲剧,和四大家族的衰亡史来讲,但作者功力不浅,塑造的每个角色都有完整的故事线。
相比于贾宝玉来说,贾环算是个反面派人物,前期小肚鸡肠、只管和贾宝玉争风吃醋。可等到后期贾府没落,贾宝玉看破尘世出了家,贾环反倒挑起了贾家大梁。
出官入仕,赡养父亲,甚至帮着贾家恢复爵位。他的一生,算是个低开高走的典型。
那么贾环是什么时候开始转变的呢?他的人生又是何种走向?
不受待见的庶子
贾政一共有三个儿子,其中最受贾政重视的,当属嫡长子贾珠。一直以来贾政都是按爵位继承人的模子来培养贾珠,贾珠也不负父亲期望,样样都入贾政的眼。
只可惜世事无常,贾珠早逝,有这个大儿子珠玉在前,贾政看着余下两个不成器的儿子,总也不顺眼,喜欢哀叹家门不幸,生出了这么两个纨绔来。
贾环是庶子,其亲生母亲赵姨娘不是什么聪明人,人没智慧野心又大,把这个儿子养得满是心眼,不大成器。可和贾宝玉一对比,贾政反而对这个儿子的喜爱多一些。
倒不是前期的贾环有多优秀,纯纯是贾宝玉完全按着贾政期望的反面长,总是点燃贾政的脾气而已。
比起来成天混在女人堆里,没什么大抱负,对仕途也没追求的贾宝玉来说,肯用功读书和收敛顽劣的贾环显然更懂事些。
贾环早就意识到了这点,所以他总找父亲告贾宝玉的状。在怎么拿捏贾政、叫贾宝玉失宠这一块,贾环能称得上半个专家。
和薛宝钗的丫鬟因为赌钱打闹起来,惊动了家里的大人,贾环转头就把这事赖到贾宝玉身上,自己得以全身而退。
嫉妒自己的丫鬟和宝玉要好,便故意用热烛油烫伤了宝玉的脸,还恶人先告状,跟贾政说贾宝玉总不分场合地调戏丫鬟。
甚至金钏儿投井自尽的时候,他一得到消息就跑到父亲跟前告状,把贾宝玉塑造成一个完全的浪荡公子模样,不学无术,这么放肆地戏弄人家女孩子,结果葬送了一条年轻性命。
其实这事,和贾宝玉是有关,但主要的导火索是王夫人。是她觉得家里的丫鬟对自己的宝贝儿子目的不纯,逮着一点由头就大加惩戒,把自尊心极强的金钏儿逼至自尽。
可贾政听信了贾环的一面之词,加上贾宝玉给他留下的就是个浪荡公子的刻板印象,他当即把贾宝玉提溜到跟前,好一顿棍棒伺候。
贾宝玉惨叫连连,贾环却得意洋洋,他在一轮一轮的试探里摸准了父亲的心性。
在这个家里,他是庶出,不受众人待见,不受长辈宠爱,尤其嫡母王夫人处处提防、打压他。姐姐有本事,但瞧不起他们一房,母亲疼爱她,但自己都成不了大气候。
他要想过得顺遂,就只有抱紧父亲大腿。这是一家之主,是整个园子里最有话语权的人,做他喜爱的儿子,自己以后的好处少不了。
在这些小心思的影响下,贾环开始向着贾宝玉的方面发展。贾宝玉不用功读书,他便发奋图强;贾宝玉爱和女孩子玩,他便不近女色;贾宝玉不会跟父亲说软话,他便紧着父亲想听的说。
结果这些不经意的自我修炼,倒给贾家培养出了一个,在危难之际能做顶梁柱的人。
贾府抄家后的衰落景象
元春死后,贾府在宫中没有了后盾,皇帝对贾家积攒起来的怒火一朝爆发,直接把贾府抄了家。
树倒猢狲散,贾家损失的不仅是几代积累的巨大财富,男丁的数量也随之锐减。
要知道,古时候男性是主要的生产力来源,更何况贾家是世家大族,需要男性入朝为官。
这次浩劫之后,主犯贾赦、贾珍、贾蓉等人皆被定罪流放,就连女眷王熙凤也没逃过制裁,在牢狱里忧病而死。
贾府一下子元气大伤,荣宁两府中只有贾政苦苦支撑,在这关键的时刻,贾宝玉又掉了链子,非但不肯考试中举,还出家做了和尚。
贾政一时之间急病攻心,如今孙子贾兰还小,嫡系里竟然找不出一个能给他搭把手的人物。想他们贾家风光的时候,一大半人都在朝中有个一官半职,自己的女儿又贵为贵妃,日子好不风光,现在竟然连一个接班人都找不出来,老祖宗的基业岂不是要砸在他手上?
贾政一直以来都是刻板教条的人,遵循入仕升官的那套老传统,现在让他半路出家搞个小生意,挽救一下贾府衰败的局面?那是不可能的。
他只希望小辈里能有几个堪当大任的,早早入仕帮扶自己一把。
在走投无路的情况下,他想到了自己的庶子贾环,不顾王夫人的极力阻拦,贾政开始把这个庶出的儿子当成挽救贾府的希望。
这些年来因为贾宝玉的存在,他多多少少有点忽视这个儿子的成长,没想到现在临危把他叫到跟前来,他已经出落成了自己希望的模样。
比他长兄贾珠少点才干,又比那个逆子贾宝玉少点灵气,但算得上中规中矩,是个能帮扶他老爹一把的苗子。
从此以后,贾政彻底放下了对贾宝玉的幻想,一边关注贾兰的成长一边提点贾环,贾环学得很快,算是个肯踏实努力的老实孩子,只希望他能不负众望,为贾府一雪前耻。
变故之后的蜕变
贾环人生的前十多年,一直是和贾宝玉斗。这一方面有赵姨娘吹耳边风的功劳,另一方面,则是出于贾环对贾宝玉天生的嫉妒。
他的人生从一开始就不平等,只因为两方母亲身份的悬殊,他就要做个不受疼爱的庶出。拥有的资源少就算了,连长辈投来的关怀都不及贾宝玉的一星半点。
老祖母在世的时候,对外面来的女孩子,都赞赏、疼爱有加,独独他贾环像是个透明人,不见老祖母能想起几次。
只有父亲称赞过他比贾宝玉争气,可这有什么用,这个园子里的主流舆论群体还是女人们。长在这样的环境里,成天听他们说贾宝玉比自己哪哪都强,耳朵都快起茧子了。
不过是贾宝玉给了他们一点情绪上的共情,一点经济上的好处,就被彻底收买去了。连从小陪着他的丫鬟,都坦言说:贾宝玉比他更通情达理。
这些窝囊气他受了小半辈子,现在父亲向他投来了橄榄枝,到了他一雪前耻的时候了。
她们交口称赞的贾宝玉呢?受不住压力出家做和尚去了。门户衰败的时候,还得他贾环出面来协助父亲,抗住家中就要倒下去的柱子。
这是他唯一一次翻身做主子,扬眉吐气的机会了,贾兰看起来继承了兄长的几分遗貌,长大了应该会成个成气的孩子,他要趁着贾兰还小,抓住机会树立威望。
有了父亲时不时的开小灶,再加上贾环憋着一口气的刻苦勤学,他果然在不久后中举,给颓废的贾府带来了一丝曙光。
一向不喜形于色的父亲,竟然也对着他露出了难得的笑容,大加称赞,说:这孩子是贾府的希望。
中举、入仕,这只是贾环向外迈出的第一步。贾府的宅院虽大,但一直呆在里头也只能是坐井观天,走出贾府之后,贾环才真正意识到人生可以有多辽阔。
从前他觉得想要获得好东西,就要听母亲的,和宝玉争,现在他晓得,要想名利双收,就要不断往父亲身边靠,做他的好儿子,他的左膀右臂。
贾环入朝为官之后,贾政有了事业上的助力,渐渐能从之前的窘况里抬起头,别提有多欣慰。更何况这儿子后来还做成了大事——把当初得罪皇帝被削去的爵位,给拿了回来。
贾环从政颇有前人风范,且以庶子身份生存的那些年,练就的心眼和场面话功夫颇能哄皇帝高兴,升官之路自然也跟着顺畅多了。
贾政本没有对这个儿子寄予厚望,只是把他推举上来应个急,没想到这儿子处处给自己惊喜,贾兰入仕之前,贾环就已经节节升官,帮着贾家支撑起局面。
这个失而复得的爵位之名,更是叫贾政对贾环赏识不已,认为自己能得这个儿子,实属家门有幸。
这之后,贾环成功从庶子的身份上位,继承了贾家的爵位,成了贾家家住。在他之后成长起来的贾兰,虽是嫡出血脉,也迫于辈分的压力,暂时低贾环一头。
等着贾家后继有人,贾政便放心地从原来的位置上退下来,返回家中安心修养,他原来是指望嫡出一脉给他养老送终,没想到低谷时期一直陪在他身边辅助他的会是贾环。
以他的视角来看,贾环确实是比贾宝玉更靠谱的存在,这么一个在家族为难之际力挽狂澜的人才,就算是庶出又有什么关系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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