继续聊《追风者》36集。 一 编剧又举起大刀砍了下来,写死了沈近真。 在已知“沈近真已故”前提下看这一段具体内容,依旧很有冲击力。 先说爆炸场景,金银箱中埋引线,烈焰腾空起、金银伴灰飞。

一则,漫天金银炸作火海,很有视觉冲击力。 二则,《追风者》讲金融谍战,而这一幕可视为金融谍战残酷的具象化。 三则,恶人们暴殄天物、大肆破坏,百姓们眼巴巴欢欢喜喜看着的银钱,如此这般被糟践被践踏,又是一次无声斥责。 爆炸之前,剧中再度唱起《送别》,上一次是梦想幻灭后的师徒二人、行尸走肉一般醉酒颓废深夜长街,沈近真凝眸忧愁相跟随,说不出的担忧、心疼、唏嘘。 这一次是长空明媚孟春时,沈近真带着童稚们且歌且舞且弹唱,曲虽名送别、但并无萧瑟意。 前一次是至亲骨肉离心离德,同路不同心、同行不同归;后一次是父老垂髫陶然共乐,同沐艳阳下。 听《送别》和唱《送别》,截然不同的情绪表达。

同时,这曲《送别》,也唱给小巷中被林樵松杀害的“叛徒”,他一度因妹妹而被逼迫走上间谍之路、但最后时刻和光明站在一起,死于至亲仇敌的扭曲戕害中。 这首送别,更是唱给沈近真自己。 依依惜别情,浓浓眷念意,一语成谶唱给不该走的人。

爆炸之后,沈近真和魏若来在大难之后的狼藉破败中、有过一点简单的对视。 魏若来狼狈拼命起身,沈近真怀抱受伤的孩子、一刻不停忙着救人,满地狼藉漫天灰败,二人遥遥一眼,很有宿命感。 这不就是二人前半生之路的具体呈现吗? 一个是理想青年、走错路,看见自己一腔热血满怀激烈,最后得到的是满城风雨、满地饿殍;阳关大道成为修罗鬼域。 一个是地下工作者,时时刻刻在无声的日常中过着刀头舔血的日子。出门战斗执行狙击任务是战斗,上班吃饭喝水睡觉、无时无刻不是战斗。 漫漫孤独长路,她终于走到了红色苏区,却倒在幸福刚刚来临时。

沈近真家世不俗物质充沛,但实际上,她和魏若来一样,某种意义上都是苦孩子。魏若来的苦,一是直观的物质层面,二是前半途的波折;沈近真的苦,是暗夜独行长路。 你看,剧作很被夸奖的一点是男女主没有感情线,压根没浪费时间来搞“用所谓感情水进度条”那套。 事实上如若“有感情”也并不是原罪,观众讨厌的是俗套无趣且寡淡的感情戏。而《追风者》中明面上男女主无感情线,但生死关头遥遥一相望,就让人觉得是“并肩走过刀山火海的你懂我”。 你看,你可以理解为只是革命友谊(也可以认为有微妙好感),这革命友谊一点也不干巴生硬。 引路人和并肩战友,也有着如歌如诗的美好之气、如松如兰的君子之意。 有幸与君同行,待到山花烂漫时、愿君自在笑人间。

二 剧中魏若来、牛春苗和众人为先烈们举行葬礼,镜头摇过去、地上诸多坟墓。 绿色苍翠中那灰色坟墓的数量,一时之间让人惊心又沉痛、唏嘘又敬佩。 上一次魏若来和沈近真,在青山绿树间说理想,尚且是前行人想指引迷茫的失路者;这一次二人依旧在孟春草长莺飞时“同聚”,但已隔着一抔新土。 从坍塌现场落泪、不忍同志英年骤去,到新坟话故知,王一博的情绪表达都很到位、有代入感。

沈图南那一边,很值得说的有两笔。 一是时空交错的平行一瞬间,他恍若有所察觉的“心脏不舒服”。你可以将之理解为至亲之间某种奇妙的物理磁场,也可以将之视作敌对阵营生死殊途的痛苦的外显。 总之,这边灰飞烟灭火星缭绕,那边一切如常,对比的这一点“不知道的莫名的痛”,挺抓人。 另一笔则是书信,沈近真的葬礼是英雄的葬礼,而至亲因为立场缺席。沈图南最终是通过魏若来书信知晓妹妹牺牲。 一度相依为命,最终陌路诀别;生,不能相养以共居。 死,不能凭其棺临其穴,不能抚之以尽哀。 三 沈近真是高光很多的角色,同时是理想主义者和行动派,有能力有毅力有耐力,而过于美好的角色容易显得虚。但沈近真足够可爱、足够落地,用小阴影和小弧光去中和所谓的“过于美好”。 一则人物不是百分百完美,有缺点,数次不听指挥擅自行动(虽则事发紧急)且行动失败。她是神枪手不是神。 二则亲情、理想之间的两难纠葛,痛苦让角色更有立体度、更落地。 三则演员诠释很投入,很有代入感。

给哥哥的断头饭上(bushi),听兄长将嫂子侄女托付给自己,侧过脸去极其快用手背“斩”掉眼泪。对,那个动作与其说是擦眼泪,不如说是斩。 一个细节就能看出角色塑造的深入和细腻。 一是角色性格的清刚如刀、坚韧如磐石,她永远是温柔坚定的主心骨;二是兄妹连心但陌路、骨肉生离别的情绪,她不肯让兄长“临终”看见自己哭泣。 后几集中兄妹每次相见都是流泪,哭戏太多,但她的哭并不单调不雷同,大多是无声之泣,哀伤之意弥漫,重点在骨不在皮、在神不在形。 一下子就把人抓到他们兄妹的悲情两别离、生离死别又长绝中。 再说说牺牲这场戏,这一部分其实容易演砸,容易“演员呈现撑不起角色的英雄高光”,演员一旦显得假显得飘,那就是把脸涂黑、假模假式做几个保护小孩而死亡的动作。 仅此而已,音乐和氛围越到位反而越尴尬,换句话说留给“英雄角色”发挥的表演空间并不大,某种意义上是“角色精神感召力”大于“表演技巧”的类型。 但李沁呈现很贴合,坚毅在骨不在皮,柔而又刚、悲情而又明媚。

断壁残垣、火浪相继中,她灰头土脸、情形未定就已经先开始救援,依旧是角色一以贯之的高执行力。 屋顶将倾、她毫不犹豫冲上去牺牲自己保护孩子,很简单的动作,义无反顾。 有力气将竭的艰难,有骤遭大变的苦辛,更有瘦弱肢体中蕴藏无限力量的坚决和温情。 她既演出了角色的“我之为我”,又演出了“我之忘我”。 为我,是很有特点的高能角色;忘我,是心中有更高远的主义。 你看,她离开时不再是沈家大小姐,不是民国贵胄世家的千金,而是沈教官、是近真同志。 沈近真这一生,如同一颗呼啸的子弹、划过装睡的夜空。 你看,她最后毫不犹豫燃烧了自己,照亮山河大地。 当春风又绿山林、当百花再满山川,那一定也是她含笑归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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