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霂鑫抵达义乌的那天,正是一个烈日炎炎的午后。国际商贸城外,源源不断的车排队驶向停车场。

打车时,王霂鑫从滴滴司机口中听说,今年出现在义乌的外地人又多了起来。

“义乌热”也出现在近期的互联网:社交平台上,一批批年轻人正在义乌考察、创业,或是在去往义乌的路上。

他们写下各种义乌考察后的攻略。在他们的笔记里,“去一趟义乌,价值观崩塌了”“这里仿佛遍地都是商机”类似的话语频频可见。他们中的许多人在主动或被动离开互联网行业后,把接下来的人生目标转向了自己创业或寻求副业上。作为低成本创业的天堂,义乌轻而易举抓住了这些年轻人的目光。

义乌并不是这些人的终点,但这片充满财富梦的地方,或许可以成为他们选择中的一个截面。当他们把过往的经验带向了义乌,发现这里的故事同样写满了机遇、踟蹰和失意。

义乌国际商贸城里

到义乌

在义乌国际商贸城的档口里问货时,王霂鑫有时是一个卖家,有时是一个正在做抖音想尝试跨境电商的店主。

她想让自己看起来足够老练,但偶尔还是会冒出一些互联网词汇。“你们档口一共有多少SKU?”几秒沉默,显然店主没有听懂。她换了种问法,“就是有多少款?”

在义乌商贸城一区,几乎每家档口的门头上都挂着“生意兴隆”的横幅。王霂鑫不是每一家都会驻足,她通常会瞄准店里出现爆款产品的商家上前询问。店主们则会抛过来几个问题,做国内还是外贸?在哪个平台卖?

几番询问下来,她大致了解:这里的饰品起批量不定,但很多都需要上千,大多数商家不支持一件代发。有的商家有现货,有的需要下订单后再生产,也可以定制,周期通常为5到10天不等。

王霂鑫会在询问完摊主后,主动求一张名片或是加老板微信。怕对不上号,她会拿起名片,对着店铺拍一张照片。

随后,她把问到的货和价格发进一个微信群。群里的很多人,都是想来义乌考察的生意小白。不久前,王霂鑫把自己在义乌考察的帖子发在了社交平台上。帖子火了。私信如潮水一般涌来,许多年轻人联系她想一起去义乌考察。王霂鑫顺势做起自媒体经营。这几乎是大部分互联网从业者都拥有的职业惯性,他们曾经为互联网服务,现在也想通过互联网为自己的创业、副业谋求更多可能。

王霂鑫的帖子吸引来了一批想要去义乌考察创业的年轻人

这不是王霂鑫第一次来到义乌了。几年前,王霂鑫也走过这些档口,彼时她还在大厂工作,做的是厂货白牌业务。盘货时看到商品价格非常低,带着好奇心,王霂鑫决定去义乌转转。当时,她逛了一圈,但没看出什么名堂。除了验证确如网上传说般随处可见的豪车外,她和一众对这里好奇的游客一般,看了就走了。

这几乎是所有不懂行的人来到义乌的感受。哪怕是本地人李莎莎,也是在离职后带着考察目的逛商贸城时,才第一次被震撼到了。她几乎逛迷了路。

一个数据在谈到义乌国际商贸城被反复提起,7.5万个档口,如果每个档口停留5分钟,需要花一年多才能走完这座小商品迷宫。

李莎莎的妈妈在商贸城有一间档口,但从小到大,李莎莎偶有几次去商贸城,都是直奔妈妈的档口,从没仔细注意过档口里商品的门道。准备做饰品类电商后,李莎莎带着平台分析的数据去找货时,才第一次知道,原来国内饰品和国外饰品的价格、元素和喜好人群有着天壤之别,一件饰品的背后会涉及材质是否保色、包装是否环保等细节,这些都关系到后来的售卖和物流。

再次来到义乌,王霂鑫已从互联网行业离开,成为一个创业者。但和大多数想来义乌做小商品生意直播带货的创业者不同,义乌对她的商机,并不在于单个小商品品类。

离职后不久,王霂鑫回了一趟家乡鹤岗。她在家乡遇见不少正在平台带货的朋友。他们都有着相似的困惑:做无货源电商、做一件代发,最近都被平台封禁,货款迟迟取不出来;手上有现成的用户,想尝试短视频、直播带货,却不知如何上手。

在大厂多年,王霂鑫对平台上的爆款有着精准的嗅觉。她的想法是整合手上多年积攒的人脉和资源,将一线城市的信息优势、供给优势,赋能带回四五线城市。

这次来义乌,王霂鑫见了当地做生意的朋友。朋友也感受到了今年义乌突然又涌来的一波人潮。他帮人订酒店,常常遇到满房。有人找他来咨询直播带货,没多久,就因为买胶水,赚了上百万元。

这样的财富故事数不胜数,义乌依然对很多已经厌倦职场打工的年轻人有着独特的吸引力:这里有全世界最全的小商品品类,发达的工厂供应链、低廉的仓储成本和庞大的物流体系,这里与外界悬殊的差价,似乎随处都能滋生出商机。许多年轻人裸辞、失业后,前赴后继奔向义乌,想要实现致富梦。

在商贸城里,王霂鑫望着眼前忙碌的一间间档口,“大家的时间都忙着赚钱,没有人跟你聊梦想。”她说这话时,耳边充斥着一直没停下来撕胶带的打包声。

打工?创业?

王霂鑫毫不避讳想赚钱这件事,当初踏入互联网行业,也是因为它“赚钱多”。

过去的十年,她曾经待过3家互联网公司,包括一线互联网“大厂”,操盘过亿级的项目。踏着互联网的黄金发展期,王霂鑫也在“大厂”旁买了房有了车。

创业的想法其实早就在她脑海中冒了出来,但王霂鑫总觉得时机不够成熟,“缺这个,也缺那个,实际上出来后才发现,不需要等所有的东西全部准备完再去做,先起飞再调整姿势”。

如果不是因为去年的裁员,李莎莎可能还不会这么快开始创业。

在生意氛围浓厚的义乌长大,李莎莎最初是排斥做生意的。她觉得这里没有章法,野蛮生长,更靠拼劲和闯劲,她欣赏“大厂”有规则有方法论的工作制度和氛围。当家乡同龄朋友都开上了保时捷宝马奔驰,她安然在大厂靠着薪资生活,从未后悔跟一群优秀的人共事,有了更开阔的思维和眼界。

去年3月,消息灵通的李莎莎意识到了自己很可能被裁员:刚进部门没两年,岗位又处于边缘位置,她开始投简历找后路。5月,她收到了公司的裁员通知。

接到通知的那一瞬间,李莎莎觉得靴子终于落了地。大概只花了十分钟左右,她就签好了离职合同。她记得HR说,被裁员不影响之后“二进宫”,但那一刻她还没意识到,决定开始创业后,她就再也不想回到职场了。

在投了20多份简历,还没有收到满意的工作机会时,李莎莎放弃了挣扎。和别人不同的是,义乌对她来说反而是一个退路。这是她得天独厚的优势:家人做了多年的饰品外贸生意,而朋友告诉她,现在入局不晚,跨境电商还在上升趋势。从小到大耳濡目染,李莎莎比别人更清楚这个行业的利润如何,很快决定回义乌考察饰品,做跨境电商。

更多从互联网出来的生意小白,则没有她这么幸运。刘楠也是被大厂裁员。为了留在北京,她每个月要付东三环3000多元的房租,为了不让父母担心,还帮父母缴纳了一年的社保和医保。而在一次直面就业市场的“厮杀”后,刘楠一瞬间清醒。一位HR朋友告诉她,一个普通岗位刚刚放出一天,后台就收到了500多份简历,其中不乏大厂和海归精英。“我之前一直觉得是我不行,能力不够。”刘楠不再自我怀疑,决定自己创业。

喜欢手作的刘楠无意间刷到了售卖珠子的直播间,发现居然有这么多的网友蹲在直播间抢购珠子。她试过去抢,但一次都没成功。从那之后,她不分昼夜泡在20多个不同的直播间里观察:售卖模式是混款还是单个过款,不同直播间的定价。

“这可能是个机会。”刘楠想。

还有的人决定先找份工作,把每个链条都摸清后再创业。从互联网行业裸辞的吴淼到达义乌后,给了自己三天时间,定下住处和工作。因为之前有过相关经验,吴淼很快在一家抖音电商培训基地找到了一份运营工作,她在公司旁租下一个单间,1000元一个月。

最初,她给自己的规划是,边工作边着手起号选品尝试。但公司对员工KPI考核严格。一个月的考察期里起号,只看直播间的销量是否一直处于稳定持续的上升趋势,如果项目不达标,那就走人。

那段时间,吴淼每天的工作时间得跟着开播时间走。为了测出销量最佳的时间段,有时在早上开播,有时又得持续到大半夜。她几乎把所有时间都扑在了账号运营上,第一个月没有休过一天。

好在目前每天销量能有十万元左右,吴淼每月也能有万元左右的收入。不过这里大部分公司都不会为员工缴纳五险一金,吴淼给自己交了灵活就业社保。

赚钱之道

又一个烈日当空的正午,王霂鑫和她在网上联系到的网友约在了义乌北下朱村。北下朱村在很长一段时间里,是义乌最火热的直播村。全国各地的主播、达人都奔向北下朱,梦想从这个“直播网红第一村”开始他们财富的起点。

王霂鑫和网友约在北下朱村

他们中有和王霂鑫一样辞职准备创业的人,也不乏准备寻找副业机会的在职者。除了极少数人已经瞄准了具体的品类,绝大多数是都还是毫无头绪的小白。

这一天,王霂鑫带着他们考察了爆品基地和电商直播学院。北下朱遍布这样直播电商相关的“基础设施”。相比于商贸城里动辄上千的起批量,这里可以实现一件代发,或是达人合作,更方便小白们从低成本起步。

也是在北下朱,王霂鑫第一次看到小白被“割韭菜”的现场。不久前,王霂鑫在抖音上刷到了电商直播相关的培训机构账号。账号里有完整的培训体系,更令人艳羡的是账号的流量和销量。虽然知道其中可能有套路,王霂鑫还是决定去线下看看。培训机构的课堂上,几乎坐满了人,讲台上老师正在介绍如何联系达人带货。一位坐在最后一排的学员和王霂鑫搭话后,一遍遍劝她离开,“不要报课,不然准后悔”。他加了王霂鑫的微信后,把完整的资料发了过来,告诉她所谓的培训就是把资料从头到尾读一遍,报课的价格是6999元。

吴淼有过相关经验,很容易识别遍地的套路,深信再多的培训不如脚踏实地的考察。她每天上班时,会注意软件后台的排行榜,观察到底什么品类最好卖。周末或下班后,她就和室友一起骑着电瓶车,从宿舍出发,奔向十多公里外的商贸城、北下朱村附近考察看品。到达的时候,吴淼感觉屁股都坐麻了,每当这时,她都感叹如果有辆车就好了。大概一个月后,吴淼和室友几乎把义乌大大小小供应链、工厂和直播间都跑了个遍,手机里存了不少老板和创业者的联系方式。

在义乌,许多人的口中都流传的一句话,“八分选品,两分运营”,吴淼深信如果品选得好,分分钟可以爆单。但吴淼知道,真正能赚钱的具体门道没有人愿意告诉你,她有看过做跨境电商爆了单的老板,为了不让人看到做的品类,路过时那间店面永远关着门。看多了一夜暴富的义乌故事,她坚持认为能赚到大钱都得靠机遇和人脉。

李莎莎可能就是吴淼口中幸运的人。带着第一次在商贸城批到的1000多元货回到杭州,李莎莎很快就开通了国内外的多个电商平台店铺。最初,她想着国内外饰品的电商事业同时进行。没多久她就发现行不通,国内好卖的饰品国外卖不动,国外客户喜欢的元素国内没兴趣,她决定放弃国内平台,专注跨境电商,做男性饰品。

一个半月后,李莎莎终于卖出了第一单。当俄罗斯的客户下单时,李莎莎还没完整地跑过一整套售卖流程。她赶紧去买了打印面单的机器和对应不同国家尺寸的面单,绑定了支付宝账号,联系快递员,从杭州寄出了她的第一个国际包裹。她算了算成本和国际运费,这笔没有亏钱,“超级高兴。”

初期,李莎莎除了让朋友帮她给产品拍照设计,其余大部分的工作都得自己全盘包揽。她一边不断上品,又一边在拓展新的平台,原来做运营的李莎莎感觉自己不仅是运营,也是买手、还是仓库的管理员,像是把原来在大厂里的每个岗位都轮了个遍。“哪个环节出了错,可能今年货就出不了了。”

因为人手问题,她的动作很慢。最初几个月,李莎莎每个月的收入还没有当初在大厂时的一半,订单也就几百单。“但我的业务一直在上升趋势,也没太焦虑。”直到半年后,她才觉得,自己的生意终于有了起色。

李莎莎能想象,如果自己是一个外来的小白,在刚入局时会遇到很多壁垒。但她幸运的是,这些都规避了。有着本地做生意的亲友圈,李莎莎比别人更方便接触到想要的资源。因为之前的工作经验,李莎莎熟知电商规则,虽然比不上高级卖家,但她比那些中小卖家更知道如何分发流量,也能识别买卖中的套路和话术。

没有这些人脉和资源的刘楠,通通都得靠自己摸索。她开始真正对钱有了概念,去拿货交易,她本以为直播间联系上的老板会看在之前的交情上抹去零头时,结果对方一块钱一毛钱都会算得很清楚。

刘楠去原厂考察后,才了解到曾经在直播间里看到的那些珠子最原始的价格,一块钱一颗的珠子,出厂时可能只有一两毛钱。她跑去买了平台的数据监测,才知道自己当初看到的一个同时有七八十人观看的直播间,如果持续播两三个小时,一天的销售额达到两万元,而利润能有一万多元。

价格和利润带来的惊诧过后,实际的问题立马就摆在眼前,她把这些珠子批来,做成成品后如何把它们快速卖出去?

实际上,抵达义乌后,刘楠就着手在平台上开了店,但现实远比她想象得复杂,开店需要的资质,广告如何投放,后台的运营等等,她都没有真正操作过。在真正开始上手操作前,刘楠以为过往的互联网理论和经验可以帮助她快速起步,但她很快便意识到自己了解的都只是皮毛而已,用她自己的话说,是没有把问题的颗粒度变细。

流量

“失业的互联网人想去义乌创业,那么义乌到底适不适合创业呢?”在义乌考察的最后一天,刘楠坐在酒店房间里,对着镜头录下了一个视频,她在视频里说到,“义乌是可以赚到钱的,赚钱的卡点是商品的差价和信息差的差价所产生的利润区间,但是得提前规划好,如何跑通整个销售链路。”这条视频收获了上万赞,成了她目前最火的一条内容。

刘楠把考察义乌的感触发在了抖音,收获了上万赞

在杭州做了几个月后,李莎莎终于还是把她的创业基地搬回了义乌。当链路跑起来,她发现,没有地方比义乌更有优势,在生态链非常完整成熟的义乌,她能找到专门给产品拍摄的专业人士,包装、手工资源丰富,还有低廉的快递成本和仓库。更何况,这里更靠近货源地。

她记得今年春节那几天,她经常在仓库里打包到夜里12点。虽然忙碌,但她觉得干劲十足,假期在家躺着,都能一直有钱进账。她算了算,如今每个月的收入,是她原来在大厂薪资的两倍多。

今年李莎莎用自己赚的钱分期付款买了辆车。如今,她在商贸城里穿梭再也不会迷路,已能轻车熟路地当起导游。

她看着不断涌进义乌的年轻人,期望他们的高学历和优质背景能给义乌带来更多新鲜血液,但同时又感慨自己恰到好处的入局时机,如果自己是今年被裁员,可能也会陷入焦虑。

刘楠在前不久听到大厂裁员的消息后,又失眠了一整晚。这意味着就业市场又会涌进一波优秀的人来和自己竞争了。

在义乌的几天,刘楠发现眼前几乎每个人都忙得停不下来。很有钱的老板娘,依然每天坚持去档口,和员工做差不多的事。也有大老板,为了粉丝想要的货,连夜亲自开车去另一个城市去拿。在这种环境里,她不由地感慨,“勤劳真的可以致富”。

从义乌回到北京后,刘楠深感自己追不上义乌的速度,也彻底感受到了身处义乌的优势。珠子寄到她手上,再做成成品,还没等销量上去,义乌那边的新款就已经大量铺开了。快递的成本也是她难以解决的问题,在义乌一单快递可以便宜到1.2元,而在北京,她这种没有起量的小商家,拿到的友情价的一单都得8元左右。

她尝试把自己串珠的过程做成内容发在社交平台,也引来一波粉丝,但当她把商品的链接挂上橱窗后,很多时候无人问津。她尝试摆摊,虽然也并非顺利,但终于可以实现回本。

3个多月的时间,从一个小白到对这个行业有一定了解,刘楠亲眼见证了一个刚开始被大众关注到的品类,发展到开始打价格战。她关注的很多商家因为卷不起,最后只能选择退场。市场变化之快,让她不禁唏嘘。

身处义乌的吴淼更理解刘楠这种等不来流量和销量的滋味。这里让人浮躁,“做得好的可能一天就能爆几万单,但做得差的可能一单也没有。” 她见过身边不少创业的朋友,频繁陷入焦虑中。“除非对这个项目非常有把握,那这种日子是可以熬下去的,说不定马上就有转机。”吴淼说,但凡自己有七八成会成功的把握,她都会立刻去创业,但现在她只有三成左右。

再过一两个月,吴淼的房子就到期了,她准备那个时候辞职,真正开始在义乌的创业之路。在这之前,她决定再攒攒钱。

仍有源源不断的人找到王霂鑫,想和她一起考察义乌。又一个星期的周末,王霂鑫带着他们一起去了工厂、直播间和仓库。坐久了办公室的她,很久没有这样一步步实地考察了。在一个直播村里,她遇到了等着拍段子的达人。一位中年阿姨,每天在不同的工厂店、供应链门口拍视频带货,她告诉王霂鑫总能赚到生活费,也在等着爆单的那天。

一个深夜,王霂鑫去探访了一个日均万单的直播间。在地下室,主播们每天都要播到后半夜,日日都保持着白天补觉、下午发货、晚上直播的节奏,没有停歇。而在义乌这样深夜未眠的直播间,遍地都是。

王霂鑫想起上一波和她一起来考察的网友,“他们来看过后,可能原来怎样还是怎么样,并没有再往前迈出一步。”

(受访者要求,皆为化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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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张凌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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