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965年3月5日,台湾某家医院的病房中,守在病床前的陈履安一脸焦灼。

病床上,是他的父亲陈诚。这名曾经的国民党将领如今病魔缠身。经过肝癌多年的折磨,他消瘦不堪,形容憔悴,生命也如风中残烛,即将走到尽头了。

陈诚吃力地呼吸着,还想留下遗言。可是他交代了几句自己一生从党从政的经验后,还想说些什么,却已经病得话都说不出来。他示意儿子给自己找来了纸笔,颤颤巍巍地写下了最后的话……

陈诚死后,陈履安将这张只写了一句简单的话的纸条交给了自己的母亲,也就是陈诚的第二任妻子,谭延闿的女儿谭祥。

谁曾想,谭祥看到这张字条,却吓了一大跳。她急忙将这张纸条藏了起来,又忍不住偷偷翻出来,看着它陷入沉思。

陈诚到底在这张纸条上写了什么,才让妻子谭祥如此震惊、如此为难呢?

陈诚的“忠心”与“反骨”

陈诚,字辞修,1898年1月4日出生于浙江省青田县。此人颇有爱国之志,即便千难万险也要读军校。

1919年,他入读保定陆军军官学校,被编入炮科第8期。1922年毕业后,旋即回浙江去军队中见习。1923年,他加入了广东建国粤军,次年经人从中引荐,进入黄埔军校, 出任教官。

此时,蒋介石正在黄埔军校出任校长。某次陈诚在学校夜读《三民主义》,被蒋介石偶尔撞见,蒋介石心中赞赏他勤奋好学。

而在此之前,1923年陈诚在肇庆讨伐冯葆初战役中身受重伤,躺在医院接受治疗时,也曾与时任大本营参谋长、前来探视的蒋介石有一面之缘。那次见面,也给蒋介石留下了印象。

众所周知,蒋介石提拔人不外乎三个条件:一是与自己同乡,二是出身于黄埔军校,三是对自己忠心不二。

此时,陈诚在蒋介石心中,已经满足了前两个条件了。只是陈诚还未表达出要投效蒋介石麾下的意图,更别说对蒋介石唯命是从,于是并未被蒋介石青眼相待。

直到1927年,蒋介石悍然发动“四·一二”反革命政变,破坏了国共两党的第一次合作,也给国民党内部带来了极大动荡。

正是在这个时期里,蒋介石提拔、“栽培”了不少可以为自己所用的人,陈诚也被他提拔到空悬的第21师师长之位上,陈诚这才开始追随蒋介石。

然而,蒋介石很快第一次下野,陈诚的师长之职也被解除了,他被迫赴沪闲居。

在这段闲居的日子里,陈诚深感满腔抱负不得施展,怀念起当初提拔了自己的蒋介石,于是给蒋介石去信一封。信中引经据典,甚至以孙中山作为例子,为蒋介石提出了不少言辞恳切的建议。

而这,可谓是他给蒋介石的一封“效忠信”,给蒋介石发出了陈诚决心追随他的信号。更巧的是,这封信正好写于蒋介石复职前夕,给蒋介石留下了深刻印象。因此,蒋介石刚一复职,就对陈诚大加赞赏、再次提拔。

除了事业,在私生活上,蒋介石对陈诚也多有拉拢。1931年1月,蒋介石和宋美龄牵桥搭线,将自己的干女儿谭祥介绍给陈诚为妻。而谭祥不仅是蒋介石干女儿,更是国民党元老谭延闿的亲生女儿。蒋介石对陈诚的器重,于此可见一斑。

陈诚自然感念蒋介石的“知遇之恩”,他曾经在家书中写道:

“在公我固须随总司令为党国努力, 为私总司令之恩亦不能不报。”

然而,若要细究这段历史,我们可以得知,这段时期的陈诚,其思想是摇摆不定的,虽然对蒋介石表了忠心,但也不能说没有反骨。

一方面,陈诚与邓演达等人私交甚密,如今他因为国民党内部左派和右派的截然分化而被蒋介石这一派大肆攻击,陈诚对党内的派系斗争十分不满,颇有微词。

另一方面,陈诚对蒋介石主张的理念也并不完全赞同。在蒋介石公开发表《主义与宗教之关系》,大肆宣扬用基督教教义来对抗共产主义的办法时,陈诚却不以为然,甚至在家书中表示自己对蒋介石领导的道路感到悲观。

陈诚的这种摇摆不定在邓演达身上表现得淋漓尽致,也随着邓演达之案落幕画上了一个暂时的休止符。

彼时陈诚不能辨明蒋介石已经背叛了革命,还在向他表示自己绝对服从命令;但是一转头,他又因为绝对相信邓演达的革命立场,而一直与主张推翻蒋介石统治的邓演达保持着密切联系,甚至为其提供经费和兵力。

直到邓演达因言获罪,陈诚明知以蒋介石的为人,邓演达恐怕凶多吉少,但还是冒险为他求情。蒋介石果然并未听取他的意见,邓演达还是被秘密处死了。

邓演达死后,陈诚意志消沉,在家书中大书特书对蒋介石此举的不满。然而此后,陈诚失去了邓演达这个革命的引路人和表率,反倒被蒋介石成功拉拢,成为他手下忠心耿耿的一名要员。

陈诚和蒋介石间固有的矛盾,就这样被暂时埋下,但是仍然存在着,等待着爆发的那一天。

对蒋介石来说,他既是“心腹”,又是“心腹大患”

如果从蒋介石视角看陈诚呢?

在国民党内部权力的争夺中,作为后起之秀的蒋介石相较于作为元老的胡汉民、汪精卫等人,论起威望往往处于下风,这是改变不了的事实。但蒋介石不会放弃夺权,因此,他就得想着从其他方面着手。

在总结自己第二次被逼下野的原因时,蒋介石曾作出这样的论断:

“党务之干部实一无其人。”“此后如欲成功,非重起炉灶,根本解决,不足以言革命”

也就是说,蒋介石认为自己之所以夺权失败,是因为没有发展起充足的党内势力,没有培养出足够多的心腹。

作为蒋介石曾经栽培过、也多次对蒋介石表过忠心的人,陈诚自然是一个极好的培养对象。

即使陈诚作为一个有革命理想的爱国将领,对革命事业自有一番自己的见解,甚至多次明确表示不赞同蒋介石处理事务的方式,蒋介石也没有放弃对他的倚重。

在蒋介石看来,自己可是慧眼识珠,发现了这匹“千里马”的“伯乐”。而好马有点烈性子也无伤大雅,加以教训就可以了。

而对蒋介石来说,陈诚这匹“好马”好就好在无论交付什么任务,他都听从命令、全力完成。

最夸张的时候在1938年,蒋介石先是任命他为武汉卫戍总司令,又派其兼任军事委员会政治部部长,半年后,再兼任湖北省政府主席。

身兼三职,陈诚已是忙得不可开交,但蒋介石决定组建三民主义青年团,再度扩大自己的党内势力时,竟再次点名指派陈诚出任书记长。

除了上述职务,蒋介石还曾先后委任陈诚做了远征军司令长官、第一战区司令长官及冀察战区总司令、国防部参谋总长兼海军总司令、军事委员会政治部部长、中央训练委员会主任委员、中央训练团教育长等。

如此党政军全方面的“栽培”,同时需要完成这么多工作,饶是忠心耿耿、唯蒋介石马首是瞻的陈诚也吃不消了。

1940年1月到8月,他向蒋介石请辞足足提了4次,但都收效甚微,每每辞掉了这个又背上了那个。到了1943年,他再次请求辞去远征军 司令长官职时,蒋介石甚至暴怒了。

蒋介石在日记中忿忿地写道:

“此种悍将之所为最足令人气短。培植廿年竟至于此!”

由此可见,蒋介石对陈诚也是深刻失望过的,只是苦于手下并无陈诚一样能力出众、忠心不二、能干肯干的亲信,因此不得不继续倚重陈诚。

1948年国民党接连大败之时,蒋介石不得不考虑退居台湾,而陈诚恰恰告病请辞,选在台湾养病。此时蒋介石选人治理台湾的一番斟酌间,这种不想用又不得不用的心理体现得淋漓尽致。

败局已定,蒋介石就有心派人治理台湾,以备不时之需。此时,病情稍有起色的陈诚给他来信,心中表达了自己再次为党国效力的意图,但蒋介石回信中仅简单慰问,叫他不必顾虑时局,这就是婉拒的意思了。

此后,陈诚报国心切,急欲复出,一个月之内就给蒋介石寄去了5封信,蒋介石都搁置不理。

但到了12月29日,蒋介石又忽然发布命令,要求陈诚任台湾省政府主席,即刻走马上任。

蒋介石此番作何考量,具体细节我们无法得知,但可以确定的是,陈诚一开始的自荐被他冷落了。足以见得,如非必要,蒋介石是不愿再次重用陈诚的,可是史实又告诉我们,到了最后,蒋介石还是不得不用。

这种被蒋介石藏于心底、只于日记上挥洒的介怀,等到了台湾,竟还愈演愈烈了。

心向大陆,至死都要“唱反调”

来到台湾后,陈诚立即投入了对台湾的治理中。他深刻地知道,蒋介石交给他的,并不是一个隔绝于大陆的偏远小岛,而是一座即将接收大量国民党撤退人员的“反攻基地”。

此时的台湾,形势并不容乐观。大量散兵游勇涌入台湾,治安俨然成为一个严重问题,经济体系也遭到破坏,物价居高不下。而要依蒋介石的期待将台岛建设为国民党的军事基地的话,交通运输更是不能落下,可是当时的台湾港口运力十分有限,急需建设。

而陈诚在东北战场失意,治理起台湾来竟能得意。

关于治安,他颁布了具体方案进行入境管理,还在岛内进行户口筛查、登记,严肃处理扰乱治安者。在他的努力下,台湾的治安水平很快好转。

关于金融,他不仅在台湾推行土地改革、金融改革,通过减租解决了佃农的生活问题,还通过发行新币等经济政策逐步恢复了经济体系,稳定了物价,让台湾经济大有起色,甚至出现了快速发展的腾飞之势。

而在经济条件好转之后,交通设施的建设也十分顺利。

至此,陈诚几乎完美解决了蒋介石交给他的所有任务,他心中十分欣慰,自己并没有辜负蒋公的期望!

然而,蒋介石来到台湾后,却并没有因为他的作为而对他大加赞赏,甚至由于陈诚治理台湾颇有成效,台湾群众生活水平大有好转,他在台湾人心中的地位甚至高过蒋介石,有了功高震主之势。即使陈诚并无此心,蒋介石也是心有芥蒂。

来到台湾后不久,蒋介石就严令陈诚只可闷头做实事,不可高声发议论。然而陈诚治理台湾的这段时间,为了让政府取得民众信任,会向民众阐述自己治理台湾的政策方向。一次陈诚在记者会上发布了阐述自己行政理念的谈话,蒋介石看后大为光火,把他痛批一顿。

这是在台时期,蒋介石和陈诚之间第一次爆发矛盾。

但是,这绝不可能是最后一次。

蒋介石此人,不仅唯我独尊,而且严于律人宽于待己,自己对下属发出的命令要求下属必须执行,极少有通融的情况,连耐心解释自己的意图,让下属发自内心地认同都少有。而与此同时,他还疑神疑鬼,经常预设别人的行为抱着与自己作对的目的,连解释都不听。

而陈诚,虽然对蒋介石忠心耿耿,但自视甚高,对事物有自己的理解,与蒋介石的见地不尽相同。虽然行动上听从蒋介石指挥,但他的思维上对蒋介石的不满已经积攒了不少。

此后蒋介石和陈诚又产生了几次矛盾,多以蒋介石固执己见、陈诚忍气吞声为结局。

陈诚深感委屈,他都六十多岁了,这数十年来脚踏实地、任劳任怨地干,究竟是为了什么?病得不得不来台修养之后他拖着病体再次出山,把台湾治理成了如今的样子,到头来,就换到了蒋介石的猜忌和教训吗?

正因为蒋介石与陈诚之间的矛盾,导致陈诚在死前提着最后一口气留下了一张字条,交代自己的葬礼要如何操办,其中明确要求执行火葬。

这可让妻子谭祥吓了一大跳。首先身体发肤受之父母,以陈诚当时的身份,火化实在是不合适,再者,台湾没有火葬,陈诚要求自己死后按大陆倡议的方式下葬,难道不正是表明了自己心向大陆?而要做这种事,难道是他心中仍有不平,以致死后都要与蒋介石叫板?

斯人已逝,此间种种,我们不得而知。

但陈诚的遗嘱,无疑表露了一位去往台湾的国民党老人渴望叶落归根的思想。即使此身无法前往大陆,他也想以火葬的形式,尽力向大陆靠拢。

时过境迁,但有些朴素的愿望永远不会改变。相信以后中国会越来越好,两岸也会越来越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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