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独秀先生,京城的信到了。”那是1939年2月,在江津的石墙院里,何之瑜手里拿着信,打破了早上的安静。陈独秀戴了戴眼镜,小声说:“是不是延安的回信啊?”他那眼神,看着挺复杂,有点盼着,又有点硬气。
那句“匹夫不可夺志”,是他当初坐牢时写下来的。南京老虎桥监狱的铁栏杆,可关不住他那股子倔劲儿。
1937年夏天,南京的法院说他“叛国”,判他十三年。他不服气,当场拍桌子:“因为说话就把我治罪?太不像话了!”法官没啥反应,只是把刑期改成了八年。可档案上,“叛国”那两个大字,还是很显眼。
他在牢里不孤单。何应钦还找他要字,外国记者递烟套近乎,学生们给他送新报纸。有人劝他写自传,他摆手:“饭都吃不饱,哪有心思回想过去?”直到七七事变枪炮响了,他才写了一点点,后来又扔下了笔。
他以前是中国共产党的头儿,国民党那边呢,觉得他是个爱说真话的“麻烦人”。
“这算是老天爷开恩,也是新的考验。”1937年8月,日本人打过来了,老虎桥监狱赶紧放人。陈独秀坐着小船,顺着秦淮河出了城门,又自由了。
接下来去哪儿?罗汉在南京给他找了个破屋子,他晚上翻旧报纸,最后圈了三个字:去延安。那是他一手搞起来的事业,还有没完成的念想。
信送到了延安,毛泽东和周恩来都想接他。王明和康生却摇头。还有外国的事儿——苏联正在抓“托派”,而陈独秀被看成是“托派”在中国的代表。大家商量来商量去,毛泽东最后拍板同意了,但是有三个条件:
- 公开和“托派”断绝关系;
- 声明支持全国人民一起抗日;
- 用实际行动证明自己的真心。
信送到江津,他盯着“决裂”这两个字看了半天,小声嘀咕:“道理不是脏衣服,说脱就能脱的。”学生劝他先答应下来。他摆手:“违心的检查我写不出来。”第二天回信说:愿意回党,但是不写认错的话。门,就这样关上了。
国民党趁机拉拢他,请他当劳动部长,还说给他十万块钱另搞一个党派。他冷笑一声:“我两个儿子都死在你们手里,怎么能跟仇人一起干事?”蒋介石其实就是想拖住他,这招还真管用,共产党那边更怀疑他了。
1938年春天,他顺着长江往上走:武汉、长沙,最后到了重庆。江津石墙院的屋顶漏雨,墙角潮湿,但是比南京那些乱七八糟的政治斗争清净多了。稿费不稳定,他自己开玩笑说“靠给人写字混饭吃,读书人都是这条老路”。
病一直跟着他。胃病、高血压和心脏不好,轮番折磨他。偶尔江边有风,他拄着拐杖去后院翻土,种几棵青菜。菜没长好,就被小孩子拔走了。他只是笑笑说:“好歹还有人喜欢。”
周恩来在1939年2月,开了好几个小时的车到江津看他。一进院子,看到床头堆满了没拆的催稿费的单子,心里一下子就紧了。“先生,延安的条件真的不能再考虑考虑吗?”陈独秀慢慢摇摇头:“我要是去了,只会让人尴尬,让历史来评判吧。”周恩来塞了一百块银元给他,他坚决推了回去:“互济会的钱是救急的,不养闲人。”
1940年以后,他更加不爱说话了。偶尔写文章批评时事,又被人说成是“日本间谍”。他写公开信反驳:“最多收过艺文研究会的路费和看病的钱,什么时候替日本人卖过命?”这事平息了,却也把他搞得筋疲力尽。
江津老宅的门楣上,刻着他自己写的四个字——“独立不惧”。
1942年5月27日晚上,下着大雨。油灯光线昏暗,他握着潘兰珍的手:“书桌第二个抽屉里,有封遗嘱,明天早上交给何君。”说完就闭上了眼睛。天亮的时候,江津的报童照常吆喝,可再也没有人能拿起笔,去纠正他们报纸上的错别字了。
坏消息传到延安,毛泽东沉默了很久,只说了一句:“可惜。”十年后,他到安庆考察,知道陈松年过得很苦,就吩咐当地每月给他三十块钱补助:“老同志的骨肉,不能没人管。”
他把那些道理和自己的立场搅和在一起,结果被时代给挤断了。63岁的他,虽然没啥财产,但骨头硬得很,你要他在白纸上写“托派有罪”,那简直是要了他的命。那股子倔劲儿,这么多年风风雨雨,字迹都模糊了,可那份倔强却留了下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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