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凭什么说我不是良妇?”她的声音在黑暗中带着哭腔,却又充满愤怒,“你自己又算什么君子?”

我沉默了,无法反驳。

三天前,我们只是偶然同行上山砍柴、采药,却不料遭遇泥石流被困山洞。

谁能想到,这三天会改变我们的一生。

那些发生在洞中的事,我们谁都没有勇气提及,却又无法忘记。

孙茜

01

1996年的夏天,比往年都要热。

山里的人都说,这是近二十年来最旱的一季。

连续几个月没下雨,村口的小溪都快干涸了。

我叫李强,今年三十岁,在石峡村住了一辈子。

村里人都说我老实本分,从不惹是生非。

日子过得不温不火,种地、养猪、打零工,能吃上饭就算不错。

去年经人介绍,定了亲,对象是隔壁村的小芳。

小芳没什么特别,但胜在老实勤快,明年准备结婚。

常有人问我喜不喜欢小芳,我总是笑笑不答。

村里的婚姻哪有那么多喜不喜欢,差不多就行了。

我的生活本该就这样平静地继续下去。

直到林美娟的出现。

林美娟是三年前搬来村里的。

丈夫死于一场工地事故,留下她和一个十岁的儿子小杰。

三十五岁的寡妇,在农村是尴尬的存在。

太年轻不能守寡,再嫁又怕人说闲话。

村里人对她的态度复杂,既有同情,也有闲言碎语。

“看那寡妇家屋顶又漏了,可怜呐。”二婶一边说,一边不忘加上一句,“人倒是长得很俊,就是不知道什么时候会找下家。”

“哼,那种女人能安分守己才怪。”三叔总是意味深长地评价。

我没把这些话放在心上。

直到那天,我路过林美娟家,看见她正吃力地往屋顶爬。

“喂,你干什么呢?小心点!”我忍不住喊道。

她被吓了一跳,差点从梯子上摔下来。

“屋顶漏了,我想自己修一修。”她咬着嘴唇说。

我叹了口气,“下来吧,我来帮你。”

那是我第一次和林美娟说话。

近距离看她,竟有些不敢直视。

她的眼睛很亮,笑起来时眼角有细细的纹路。

不像村里其他女人粗糙的皮肤和粗壮的手臂,林美娟保养得很好。

修完屋顶,她执意要请我吃顿饭。

我本想拒绝,但看她诚恳的样子,不忍拂她的好意。

饭桌上,小杰一直偷偷看我,被发现后害羞地低下头。

“叔叔,谢谢你帮我妈妈。”男孩的声音很轻,但很有礼貌。

我笑着摸摸他的头,“不客气,小事一桩。”

林美娟做的饭很可口,比我想象中的好吃多了。

“你手艺真不错。”我由衷地称赞。

她笑了,“以前在城里开过小饭馆,后来......”

她没说下去,眼神暗了暗。

临走时,林美娟送我到门口。

“谢谢你,李强。”她轻声说,“村里愿意帮我的人不多。”

我摆摆手,“小事。”

但我知道,对她来说不是小事。

02

从那以后,村里人看我的眼神变得微妙起来。

尤其是遇到三姑六婆,总会暧昧地笑。

“李强,听说你给寡妇修房顶啊?手艺不错嘛!”

“小芳知道你和寡妇走那么近吗?小心吃醋啊!”

我不在乎,该干嘛干嘛。

只是偶尔路过她家,会下意识地看一眼那个修好的屋顶。

有时也会看到林美娟在院子里晾衣服,或者教小杰认字。

我们点头致意,但再没说过话。

七月底,家里的柴火快烧完了。

往年这时候,山下的杂树林就够砍,今年干旱,砍得几乎精光。

“得上大山了。”我对母亲说。

母亲担心地看着窗外,“天气怪怪的,别去太远。”

最近的天气确实反常,明明几个月不下雨,天空却总是阴沉沉的。

“放心,一天就回来。”我笑着拍拍她的肩。

出门时,遇到了林美娟,她背着个药篓。

“也上山?”我问。

她点头,“家里钱不够用,上山采点草药卖。”

我看了看天色,又看了看她单薄的身影,心里有些担忧。

“一个人上山不安全,要不咱们一起?”

话一出口,我就后悔了。

村里闲话已经够多,这一起上山,又不知道要传成什么样。

但林美娟已经答应了,眼里有掩不住的感激。

“走吧。”我只好说。

我们沿着山路向上,偶尔交谈几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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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说儿子在学校很乖,就是常被人叫“没爹的孩子”。

我说明年就要结婚,但家里穷,连像样的新房都没有。

交谈中,我发现林美娟并不像村里人说的那样“不正经”。

她只是比其他女人更坚强,更独立,也更知书达理。

“你丈夫......”我犹豫着问,又觉得不妥。

“死于工地事故,屋顶坍塌。”她平静地说,仿佛在说别人的事。

“抱歉。”

“没什么,都三年了。”

我不知道该说什么,只好转移话题。

“这座山我很熟,知道哪里有好柴火。”

她笑了,“那我跟着你走就对了。”

不知不觉,我们已经走到了半山腰。

“看那边,山楂树!”林美娟突然指着远处说。

确实,一棵结满果子的山楂树立在那里,在枯黄的山间格外鲜艳。

“摘点回去给小杰吃。”她说着,脸上露出少见的轻松表情。

我点点头,跟着她走向那棵树。

山楂长得很高,即使我跳起来也够不着最饱满的果子。

“我来吧。”我找来一根长树枝,小心地勾下一串串红艳艳的山楂。

林美娟在下面接着,笑得像个孩子。

“谢谢你,李强。小杰最喜欢吃酸的东西。”

我们一边摘山楂,一边聊天,不知不觉忘了时间。

“快下雨了,回去吧。”我看着阴沉的天色说。

林美娟抬头看了看,点点头,“确实,快走吧。”

谁也没注意到,天空的颜色正在变深,变得异常压抑。

03

第一滴雨落下时,我们正提着满满的山楂往回走。

“要下雨了,快走!”我看了一眼迅速暗下来的天色,心里有种不好的预感。

林美娟加快了脚步,但山路湿滑,她差点摔倒。

“小心!”我伸手扶住她。

“谢谢。”她低声说,脸上有些发红。

雨越下越大,不一会儿就变成了倾盆大雨。

我们的衣服全湿透了,视线也变得模糊。

“前面好像有个山洞!”林美娟指着不远处喊道。

我眯起眼睛看了看,果然是个不大不小的山洞。

“先避避雨吧!”我把背上的柴火放下,拍打着身上的雨水。

林美娟也钻了进来,她的头发全湿了,贴在脸上。

洞里很暗,但比外面安全多了。

“这场雨来得真奇怪。”林美娟轻声说。

确实,在连续几个月干旱后,突然降下如此大的雨,很不寻常。

雨越下越大,山上的积水开始往下冲。

“这雨太大了,我们得等雨停了再——”

话没说完,一声巨响打断了我。

整座山仿佛都在颤抖。

“泥石流!”我下意识地拉住林美娟往洞里退。

洞口被飞速涌来的泥石堵住了一大半。

我们惊恐地看着外面的世界在洞口缩小,最终只剩下一片黑暗。

“完了......”林美娟轻声说。

我们被困住了。

“有人吗?救命啊!”

我对着已经被堵住的洞口大喊,声音在狭小的空间里回荡。

没有回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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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别喊了,这么偏的地方,不会有人经过的。”林美娟靠在石壁上,声音很平静,但我知道她只是不想表现出恐慌。

我拿出随身带的打火机,点亮了一小片空间。

洞不大,也就十几平方米的样子。

除了我们带来的东西,洞里只有些石头和泥土。

打火机的光照不了多久,我节省着用。

“我们被困住了。”我轻声说,仿佛不敢相信。

林美娟低着头不说话,肩膀微微发抖。

我知道她在害怕,换做是谁都会害怕。

“别怕,会有人来救我们的。”我尝试安慰她,虽然我自己也不确定。

“村里人知道我们上山了,等我们晚上不回去,肯定会来找的。”

林美娟抬起头,眼睛在昏暗的光线中闪烁着。

“但他们不知道我们在这个山洞里。”

她说得对,这个山洞位置偏僻,如果不是碰巧路过,根本不会有人注意到。

“手机呢?”我突然想起来。

虽然村里信号一向不好,但现在多少是个希望。

林美娟立刻从口袋里摸出一个老式手机,但屏幕是黑的。

“没信号。”她尝试着举高手机,但依然没有任何反应。

我们沉默了,都在思考接下来该怎么办。

“来看看我们有什么。”我提议道。

04

我检查了随身的物品:一把砍柴刀、火机、大半瓶水、一个装干粮的布袋。

林美娟有一个小药篓,里面装着刚采的草药和一小壶水。

还有那袋山楂。

“至少短时间内不会饿死。”我苦笑着说。

林美娟没有笑,她盯着洞口的方向。

“你觉得,这雨什么时候会停?”

我摇摇头,“不知道,但愿快点吧。”

火机的光摇晃了一下,我们的影子在洞壁上扭曲变形。

第一个小时,我们还抱着希望,以为雨很快就会停。

第二个小时,我们开始担心家人会不会着急。

我想起了母亲,她一定急坏了。

晚饭时间过了,看不到我回来,她肯定会到处打听。

林美娟肯定也在想小杰,一个人在家,不知道怎么样了。

第三个小时,我们不得不接受一个事实:这一夜,我们要在这个山洞里度过了。

“要休息一下吗?”我问林美娟,她看起来很疲惫。

“嗯。”她点点头,找了个相对平坦的地方坐下。

我坐在离她不远的地方,保持着适当的距离。

但在这个狭小的空间里,任何距离都显得很亲密。

“饿了吧,吃点东西。”我打开布袋,取出一块玉米饼子,掰成两半。

林美娟接过饼子,小口地吃着。

“慢点吃,我们不知道要在这里待多久。”我说。

她点点头,放慢了速度。

“这饼子是你妈做的吧?很香。”她突然说。

我点头,“嗯,我妈手艺不错。”

“小杰也喜欢吃玉米饼,就是我做得不够好。”

“下次可以跟我妈学学。”我随口说完,又觉得不妥。

什么下次?我们能不能出去都不知道。

林美娟似乎看出了我的想法,轻轻笑了。

“嗯,有机会的话。”

我们靠着石壁坐下,相对无言。

洞外的雨声依然很大,不时有轰隆的声音传来,可能是新的山体滑坡。

“你家里人会担心吗?”林美娟突然问。

“会。我妈肯定急坏了。”我想象着母亲着急的样子,心里一阵难过。

“小芳呢?”

我一愣,“她...应该也会担心。”

“村里人会说闲话的。”林美娟轻声说,“我们两个,一起上山,一起失踪...”

我没接话,因为她说得对。

村里人本来就爱传她的闲话,这下更是坐实了那些不实的传言。

“对不起。”林美娟突然说。

“为什么道歉?”我疑惑地问。

“如果不是我提议摘山楂,我们可能已经下山了。”

我摇摇头,“不是你的错,谁也预料不到会有泥石流。”

“我总是给别人带来麻烦。”她的声音里带着一丝自嘲。

我不解地看着她,“谁说的?”

“村里人呗。听说我进村那天起,就给村里带来了霉运。”

我笑了,“那都是迷信,别往心里去。”

“我知道,可还是会在意。”她的声音很轻,几乎要被雨声淹没。

05

洞里很安静,只有我们的呼吸声。

“小杰肯定吓坏了。”林美娟的声音哽咽了,“他最怕我不回家。”

我想起了那个安静的男孩,心里也有些难受。

“他会没事的,村里人会照顾他。”我安慰道。

“希望如此。”她深吸一口气,“他已经没了爸爸,我不能......”

她没说下去,但我明白她的意思。

“放心吧,我们一定能出去。”

我不知道该怎么安慰她,只能给她一些虚无的希望。

夜深了,洞里越来越冷。

林美娟紧紧裹着自己的衣服,但还是忍不住发抖。

“靠近点吧,抱团取暖。”我提议道。

她犹豫了一下,最终还是挪过来,背靠着我坐下。

我们就这样,在黑暗中依偎着,各怀心事地度过了被困的第一夜。

醒来时,林美娟的头靠在我肩上,还在睡着。

她的头发有股淡淡的清香,即使在这种环境下也很好闻。

我小心翼翼地活动了一下僵硬的身体,没有惊醒她。

洞外的雨声小了,但依然能听到水流的声音。

我借着微弱的光线看了看手表:上午9点多。

我们已经被困了十几个小时。

林美娟动了动,醒了过来。

她意识到自己靠在我肩上,慌忙坐直,脸上有些尴尬。

“睡得还好吗?”我轻声问。

她点点头,揉了揉眼睛,“你呢?”

“还行。”我没说自己几乎一夜没睡。

太担心了,担心家人,担心我们的处境,也担心坐在身边的这个女人。

“雨小了。”林美娟望着洞口说。

“嗯,但洞口还是堵着。”我起身走到洞口,试着推了推那些泥石,纹丝不动。

“得想办法出去。”我拿起砍柴刀,开始清理洞口的淤泥。

林美娟也过来帮忙,用手扒拉着。

我们努力了半天,只清理出一个小缝隙,能透进一点光线。

“不行,这样下去要几天才能出去。”我擦了擦汗,有些气馁。

林美娟看了看洞内,突然说:“这里好像有水。”

我转身一看,果然,洞的一角有水渗出来,形成了一小汪积水。

“山泉。”我惊喜地说,“至少不用担心水的问题了。”

我们用随身带的水壶接了些山泉水,虽然有些浑浊,但总比没有强。

“吃点东西吧。”林美娟拿出昨天摘的山楂,“幸好带了这些。”

我们靠着微弱的光线,一边吃着酸甜的山楂,一边计划接下来怎么办。

“我想继续清理洞口。”我说,“哪怕只能开个小洞,也能向外面的人求救。”

林美娟点点头,眼里又恢复了一些希望。

06

接下来的几个小时,我们轮流用砍柴刀挖洞口的泥石。

成效甚微,但总比坐着等死强。

“休息一下吧。”林美娟看我满头大汗,心疼地说。

我放下刀,坐到石头上喘气。

手掌已经磨出了水泡,隐隐作痛。

林美娟看到了,从药篓里取出一些草药,“给你敷一下。”

她轻轻拉过我的手,把嚼烂的草药敷在水泡上。

她的手很柔软,动作轻柔而熟练。

“好点了吗?”她问。

我点点头,虽然其实没什么感觉。

“聊聊天吧,”她突然提议,“这样时间过得快点。”

于是,我们开始聊天。

一开始是些家常话,渐渐地,话题变得深入。

她告诉我,她丈夫生前常喝酒打人,死后村里人都以为她会哭断气,其实她心里松了口气。

“他去世那天,我甚至没有一滴眼泪。”她说,“村里人可能以为我铁石心肠。”

“不是的,没人知道你经历了什么。”我安慰她。

“谢谢你这么说。”她笑了笑,“那你呢?和未婚妻感情怎么样?”

我一时语塞,不知道该怎么回答。

“我们...挺好的。”我最终说。

“你犹豫了。”她敏锐地指出。

我不好意思地笑笑,“被你发现了。”

“你爱她吗?”林美娟问。

我沉默了,因为我从没想过这个问题。

“不知道。”我最终诚实地回答,“我和小芳是父母介绍的,见过三次面,没什么感情,但农村就是这样,差不多就行。”

“可怜的小芳。”林美娟轻声说。

我不明白,“为什么这么说?”

“嫁给一个不爱自己的人,多可怜。”

我有些懊恼,“我没说不爱她,只是......”

“只是不确定。”林美娟接上我的话,“我理解。”

她的眼神里有种我读不懂的情绪。

“你会再婚吗?”我转移话题。

她摇摇头,“难。寡妇再嫁不容易,何况还带着孩子。”

“总会有人欣赏你的。”我说。

“比如你?”她突然问,眼睛直视着我。

我一时语塞,不知道该怎么回答。

她笑了,“开玩笑的,别紧张。”

但气氛已经变得有些微妙。

夜幕再次降临,我们又度过了被困的第二天。

这一次,林美娟主动靠近我,我们肩并肩坐在一起,谁都没说话,但也没有了第一天的尴尬。

在这个与世隔绝的小天地里,我们似乎建立了一种奇怪的默契。

第三天早上,我被冻醒了。

洞里的温度骤降,林美娟在我身边瑟瑟发抖。

“你还好吗?”我担忧地问。

她点点头,但牙齿在打颤。

“昨晚温度太低了。”她说,声音都在抖。

我脱下外套披在她身上,她推辞不要,我坚持。

“不用担心我,我皮糙肉厚。”我笑着说。

但其实我也冷得厉害。

07

我们的食物所剩无几,只有几个山楂和半块玉米饼。

水倒是不缺,山泉一直在流。

“你说,村里人会不会来找我们?”林美娟问。

我想了想,“应该会。但这山这么大,他们不一定能找到这个山洞。”

林美娟沉默了。

“我们得靠自己。”她最终说。

我点点头,继续起身去挖洞口。

第三天的白天就这样一点一点过去了。

我们挖出了一个小通道,但还不足以让人通过。

黄昏时分,洞里更冷了。

我们几乎耗尽了所有食物,疲惫不堪。

林美娟咳嗽了几声,我担心地看着她。

“没事。”她勉强笑笑,“就是有点冷。”

我犹豫了一下,最终还是走过去,坐在她身边。

“抱团取暖。”我说,和第一天一样的借口。

她没拒绝,默默地靠近我。

这一次,我们面对面地坐着。

山洞里暗得只能看到对方的轮廓。

那一刻,寒冷、饥饿和对生死的恐惧,都让我们脆弱不堪。

她的脸在黑暗中靠近,我能感觉到她急促的呼吸。

我的心跳加速,一种我从未有过的感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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