想起去海子抱皮子

从小区西门刷脸出来，雨小了，只是偶尔懵惺几个雨点，落在脸上。看到建设银行门口一棵松树歪倒了，把一辆在银行门口蹭车位的小车给压在了下面。

围了一圈人，城管绿化的都来了。买菜的遛狗的路过的也跟着看热闹，很多人都举着手机拍照。那么老粗的树，怎么就倒了。

有人说，昨晚上也没刮风哦，就打了一个雷，侬这怎么就倒了伐。

谁晓得，只是这车子吆，保险公司要赔钱了。

我目测下，这松树胸径能圈120，能出四寸木头。树头树根卖了能赚出饭钱油钱人工钱，树身子吗，破成板子可以做家具，这树不能当樑檩，太喧没劲。

至于为什么倒，很简单，树根扎的太浅。老话说，树多高根多深，究其原因就是根要吸取水分和养分，来供应树的生长。可是这里的树，根本不用往下扎根，雨水勤在不就是有人浇，有点浮根就够用了。下雨树头枝叶噙满水，头重脚轻可不就倒了呗。

都是树，就像人一样，长的不一样，名字不一样，命也不一样。我们魏家湾的树，有杨树柳树榆树槐树枣树香椿树臭椿树楝子树，分大树杂树果木树。所有树生长的意义都是要贴补家用的。要么自家盖房子当樑檩，当椽子。要么请木匠打桌椅板凳箱子柜子，给儿子娶媳妇，给女儿当嫁妆。自己家用不着，成了材的树，就刨了拉到木料市卖钱。春天在买树苗，又栽上，所以说前人栽树后人乘凉。这里的乘凉更深一层的意思是后人得济。

城市的树是用来看的，俗话说摆人样子。官方诠释是防风挡尘降噪静音遮荫，所有的树都是有专人管理的，你搉个树枝都有可能被抓住罚款。在路上经常见，开着车穿着马甲的工人，在树上修剪法桐的枝叶，落在马路上厚厚的一层，后面的人一边扫一边往车上装。

在我们魏家湾，树被大风刮折，极少有被连根拔起的。刨棵树可费劲了，大撅，胡铣，大斧小斧，刀锯一样也少不了。

大撅刨坑，胡铣折土，大斧砍粗根小斧砍细跟，坑要刨的够大，人能施展的开用刀锯，锯主根。

就因为刨树太慢，后来有了油锯，直接擦着地皮打卡下锯。一棵六七岁的杨树，三四分钟就轰然倒下了。

以前看国画上的树，曲干虬枝，疏叶繁花，总觉得是假的，是画家的臆想。因为我见到的树都是笔直的，弯曲的树属于废材。等我来到南方，才知道多美的树有，多稀奇的树也有。

原来我们都坐在自己的那口井里，看着头顶上一片天，端着粥拿着咬了一口的馍馍，体会着自己的幸福！

我们魏家湾杨树是一统天下的，路两旁是，村头上也是马颊河两岸也是。并且都是速生杨，三年成檩五年成樑。当然说的有点夸张，可是长的是真快。

杨树多催生了一个产业，旋皮子。从侯寨子过马颊河，周桥路庄樊庄南海子北海子到菜屯皮子厂一家挨一家。所以不管杨树长多快，都不愁卖。

从前的沙窝地就因为开皮子长厂，成就了一大批老板老板娘。我们西乡里这些种好地的人，都要骑着电动车摩托洋车子，去皮子厂打工了。

一早半晚各村去抱皮子的人逶迤不断，车灯闪烁，熙熙攘攘。

抱皮子是按小时开钱的，我去的时候是一个小时三块钱，开机子的一刻，机头上的人都看墙上挂着的表，机子开起来嗖嗖的，一段杨树就成了一张连绵不断白白的纸。

后边的用刀按尺寸截取装车，我干的就是把车上一大摞皮子拉到架子边，插进竹竿绑制的架子里风干，风干后在收起来，拉到棚子下面，有打包的人挑拣打包，六十张一包，等到够车了，就会有车来，付钱装车运到板厂去，城里装修用的板材，就是一张张的日子粘起来压实的。

抱皮子是起五更的活，早晨趁着潮乎皮子平正好收好装，要是等到太阳出来，薄薄的皮子就鼓胀变了形，难收也难装车。

到了饭点，会停半个小时机子，大家吃饭喘口气。有卖包子的骑着电动车挨家厂子转，能出来干这个的都图钱的，三口两口吃完就催促着开机子了。想的是，出来这一天能多挣一块是一块吧，多干一个小时是一个小时。

来的时候天还没亮，下了班天就黑了，两头不见太阳的。在路上遇到熟人故乡打问着，你干了几个小时啊？谁谁机子坏了，才干了四个小时，白跑一趟差不多。

一个皮子厂，养八九个人，一个开机子的，一个倒卡的。一个拉皮子的，俩个截卡的，俩个插皮子的，俩个打包的。

有的老板自己开机子，夫妻俩轮流来，机子开的飞快，后边的忙的喘气的功夫都没有。要是雇人开机子，就好些，做的久了，就知道每个厂子的情形了，有的老板会少记时间，有的会晚上偷偷干，把皮子随进去。

做的久了老板也了解每个工人的秉性了，谁实在谁滑头，还是那句老话买的卖的两个心眼。

刚去抱皮子的时候，还有点拉不下脸来，混到打短工的份上也是很无奈吧，毕竟村里都是干大买卖的。

我们魏家湾的人很怪，怕官仇富。别说公社书记副书记，就是见了在公社上班的，都是毕恭毕敬的。计划生育紧的年月，组织的计划生育小分队下来，抓这个逃跑户，抓那个顽固分子。从来没有抵抗的，一家子老少哆哆嗦嗦的大气不敢出，封门拉粮食，拆房顺利的很。公社的大小干部，都是仪态从容举止得当，腰挺的要多直有多直，毫不顾忌凸起的肚子了。

二十华里杨树还小的时候，公社大院的两排杨树就属于参天大树了，风吹过树叶哗啦啦响，很早之前的情形了，也不知道那些树后来都做什么了……

壹点号 临清魏家湾人：路云涛

新闻线索报料通道：应用市场下载“齐鲁壹点”APP，或搜索微信小程序“齐鲁壹点”，全省800位记者在线等你来报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