网上有很多人,说到黛玉进贾府,都会提到“王夫人给她个下马威”。具体的事例呢,有的根本不值一驳,勉强沾边的有以下两件:


一,黛玉去看见贾政,王夫人晾着她等;

二,王夫人警告黛玉别沾惹宝玉。

在上一篇中,其实我已经分析过第一件了,这里再来梳理一下:贾母让人带黛玉去拜见舅舅,邢夫人趁机告退。有人说这是邢夫人对黛玉热情,其实热情不热情,反正邢夫人是不愿意在贾母面前呆着的,贾母也不愿意邢夫人在跟前晃——虽然这时还没有“讨鸳鸯”事件。

邢夫人要逃避“立规矩”、侍奉婆婆的义务,就以亲自领黛玉去拜见贾赦为借口,于是“带了黛玉与王夫人作辞”,告别了王夫人走的。也就是说,黛玉走的时候,王夫人还在贾母屋里呢。

王夫人为什么不走?她是个中规中矩的大家主妇,不会像邢夫人那样偷奸耍滑。稍后贾母吃晚饭,王夫人还要侍奉呢。虽然她的侍奉不过是象征性地“进羹”——丫鬟婆子把羹汤端上来,王夫人再接手,端到桌上——但也是不可或缺的象征:“已有多少人在此侍候,见王夫人来了,方安设桌椅”,少了她就不能开饭。

平心而论,王夫人对贾母,也算是可以了。即使没有发自内心的热爱,至少表面上做到了体贴。就像宝玉挨打后,贾母探望,出来时王夫人“恐贾母乏了,便欲让至上房内坐”,亲自捧茶,还在这里吃了饭。这样周到,不能说她不孝顺了。

所以,“晾着黛玉等”的说法根本不能成立:黛玉到贾政屋里时,王夫人还在贾母房间呢,听到下人报信才匆匆赶回,聊了一会儿又带着黛玉匆匆赶到贾母屋里。第一天见面,当然谈不到什么感情,但能做到这份儿上,这舅妈也算可以了。

#图文夏日征集令#第二个问题,王夫人和黛玉小谈一会儿,就让她“不用睬他,你这些姊妹都不敢沾惹他的”,这又是不是下马威呢?

唉,自己读读原著好吗?王夫人说儿子是“孽根祸胎”,是“混世魔王”,“一时甜言蜜语,一时有天无日,一时疯疯傻傻”——这么贬低自己的儿子,你说是给别人“下马威”?

宝玉的性格,在一般人看来,就是“顽劣异常,极恶读书”,连贾敏都这么说他。偏偏他又“最喜在内帏厮混”、“在姊妹情中极好的”,喜欢和女孩子接近,也“若这一日姊妹们和他多说一句话,他心里一乐,便生出多少事来”。

这样的宝玉,最应该和女孩子隔绝,才不容易生事。但是“自幼老太太疼爱,原系同姊妹一处,娇养惯了的”,王夫人又不能隔绝。这情况,很有点像家里养了一只宠物,主人像家人一样疼爱,偏它喜欢咬人抓人。主人只好对上门的客人叮嘱:“就让它在笼子里,千万别放出来!”

王夫人对黛玉的叮嘱,是出于对宝玉的无奈,而不是什么下马威。说穿了,黛玉只是来小住的亲戚(林如海还没死,随时可能接黛玉回去)。王夫人这样的大家主妇,只有招待的义务,实在没什么“下马威”的需要。

什么?怕宝玉和黛玉产生爱情?嘿,搞笑不搞笑?黛玉之前,有湘云;黛玉之后,有宝钗、宝琴、岫烟、李绮、李纹。这么多的女孩子,哪一个没有可能?哪一个有特别的可能?黛玉是和宝玉相处之后,格外亲近,才被“信定一段好夫妻”的。在刚刚进贾府的时候,她和湘、钗、琴、烟、绮、纹,并没有什么区别。

王夫人要把这些女孩子当成假想敌,一个一个“下马威”,她忙得过来吗?

要说跟贾敏旧恨,就更不靠谱了。一来作品中并没写王夫人和贾敏有什么旧恨。二来,就算有旧恨,如果“旧恨”的女儿偏偏特别符合王夫人的审美观,她也照样愿意要这样的儿媳妇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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