嫉妒,很嫉妒。

晴雯记录袭人是很明显的。她也有足够的理由。她自以为和宝玉“大家横竖是在一处”的,没想到袭人先被王夫人赏识,提拔为姨太太。更重要的是宝玉和袭人也更亲密一些。这都给了晴雯足够的理由,让她去嫉妒袭人,时不时对袭人冷言冷语、酸言醋语。

那么,袭人作为既得利益者,是不是就不嫉妒晴雯了?并不。袭人同样嫉妒晴雯。只不过她心机深沉,表现的不那么明显而已。

袭人为什么嫉妒晴雯呢?理由也很充分。她和宝玉已经有过云雨情,甚至获得到了王夫人的赏识,享受着姨太太的待遇了。按理说她地位相当稳固,在怡红院就是代理主妇,宝玉之下的第一人。

可是晴雯经常向她提出挑战。她安排的工作晴雯是不肯做的,最起码不肯老老实实的做。“我烦你做个什么,把你懒的,横针不拈,竖线不动,一般也不是我的私活烦你,横竖都是他的,你就都不肯做。”

不过如果仅仅如此,袭人应该讨厌甚至恨晴雯。而不是嫉妒。引起袭人嫉妒的,是另一回事。

宝玉并没有打算和晴雯过一辈子。“蠢才,蠢才!将来怎么样?明儿你自己当家立事,难道也是这么顾前不顾后的?”宝玉现在有袭人,将来还会娶正妻。如果晴雯留在他身边,不管是丫鬟也好,是姨太太也好,是得宠的姨太太也好,怎么可能轮到她去“当家立事”?

既然晴雯有“当家立事”的机会,那只能说明宝玉对她的打算,正如平日里和丫鬟们说过、又由春燕向母亲炫耀过的那样:“宝玉常说,将来这屋里的人,无论家里外头的,一应我们这些人,他都要回太太全放出去,与本人父母自便呢!”

放出去不是撵出去。与本人父母自便,更是难得的恩典,应该是贾赦推测鸳鸯的“往外聘作正头夫妻”。宝玉准备给屋里所有丫鬟这样的恩典。也包括晴雯在内。

因为不打算和晴雯过一辈子,所以对晴雯的尖利刻薄小性子,宝玉可以再三容忍。“你一天不挨他两句硬话村你,你再过不去。”晴雯用“硬话”来“村”宝玉,宝玉甘心忍受,已经习以为常。

而袭人呢?她对宝玉也有相当的影响力,却是通过温柔委婉“用柔情以警之”的。结果就是晴雯顶撞了宝玉,宝玉还得给她赔不是。而袭人没有什么错,宝玉就会一脚踢在她肋条上——踢是无意,只不过袭人被踢之后不敢哭不敢闹,还得忍着气反过来劝宝玉。

从社会地位而言,晴雯当然是丫鬟,宝玉当然是主子,但是从人格而言,晴雯是高高在上的,宝玉反而要仰视她。袭人则正好相反,她是对宝玉百般俯就的。

这样对比下来,袭人嫉妒晴雯,不也是理所当然的了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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