主母拿来我的卖身契和三百两银票,我抽了卖身契后,丫鬟都笑了(一)已完结【共4】

寒霜渐褪,天际笼罩着一层灰蒙蒙的薄雾,仿佛是大自然在冬日里轻裹的一层纱幔。

宁远侯府却是一片灯火辉煌,流光溢彩,每个人的脸上都洋溢着难以掩饰的喜悦之情。

就连那威严屹立于门口的石狮子,也被细心地披上了崭新的红绸,添了几分喜庆与祥和。


主母拿来我的卖身契和三百两银票,我抽了卖身契后,丫鬟都笑了

“你偏偏挑这个时候离开,是想显得自己多么高洁不群吗?”

偏院的一隅,晴初悠闲地嗑着瓜子,斜睨着眼睛,看着我默默收拾着行囊。

我并未回应她的挑衅。

晴初与我,皆是侯府中地位尊崇的一等丫鬟。

她侍奉在老侯爷的院落,而我则负责照料世子的起居。

由于老侯爷对自己那个痴傻的嫡子心存厌恶,甚至不愿在外人面前提及,因此我与晴初本应鲜有交集。

然而,我们却同为管事李嬷嬷一手调教出来的,平日里总是暗自较劲,互不相让。

半月之前,世子因一时冲动触怒了老侯爷,被罚在小佛堂禁足三日。

不料,三日之后,他竟因风邪入侵,病势沉重,连药石都难以奏效。

主母甚至已经为他准备好了棺椁,只待最后一刻的到来。

然而,就在这千钧一发之际,府中突然来了一位跛脚的游医,他只是讨了碗水喝,便声称自己不仅能治愈风邪,还能医好世子的离魂之症。

主母起初自然不信,但事已至此,也只能死马当作活马医,让他一试。

谁承想,这位游医竟真的妙手回春,将世子从鬼门关拉了回来。

清醒后的世子,举止温文尔雅,谈吐间文章华彩斐然。

加之他本就生得一副俊美异常的容颜,一双眼睛深邃如寒潭,仿佛能沉下星辰。

老侯爷那迟到多年的父爱,仿佛在这一刻被彻底唤醒,他恨不得将世间所有的珍宝都送到世子的院中。

而一贯端庄温和的侯门主母,也在人前第一次失了态,她拿起帕子,轻轻拭了拭眼角的湿润。

随后,她便下令赏赐阖府的下人。

尤其是在世子院中伺候的,赏钱更是多了一倍不止,引得众人纷纷羡慕不已。

眼瞅着这“一人得道,鸡犬升天”的大好时机,我却做出了一个出人意料的决定——自请出府。

晴初只觉得我疯了,她无法理解我的选择。

“谁不知道你是世子的贴心人儿啊?要是不走,没准将来也能成为半个主子呢。”

晴初见我不答话,冷哼一声,半含酸意地说道。

这时,门口的帘子被猛地掀起。

一股凛冽的冷风夹杂着细碎的霜粒扑面而来,让人不禁打了个寒颤。

“到处都找不到你这个小懒虫,原来是在这里躲清闲呢。”

李嬷嬷寒着一张脸,大步走了进来。她上前便揪住了晴初的耳朵,严厉地说道:“侯爷半刻后就要吃茶,你还不赶紧去院中候着?”

晴初的脸瞬间涨得通红,她赶紧讨饶道:“知道了知道了,我这就去,妈妈饶我这次吧!”

李嬷嬷这才松开了手。

晴初得了空,扭头往我怀里丢了个荷包,便赶忙小步跑走了。

我愣了愣,拿起那个荷包仔细端详。

只见紫色缎子上绣着一只洁白的鸟儿,那柔软的羽毛纤毫毕现,栩栩如生,仿佛下一刻就要振翅高飞,翱翔于天际。

这等精湛的绣工,想来定是晴初亲手所绣。

荷包微微隆起,我轻轻解开丝绦,里头躺着一对红玉雕琢的耳坠。虽非价值连城,却胜在玉质剔透莹润,式样精巧别致。指尖抚过温润的玉面,心头蓦地泛起涟漪。

"晴初那妮子,嘴上从不饶人,心肠却比谁都软。"李嬷嬷轻叹一声,在我身旁石凳落座。她褪下腕间翠色欲滴的玉镯,缓缓套进我的腕骨,玉镯相碰发出清脆声响。老人沉吟片刻,终是开口:"红玉,你是个有成算的。这时候抽身,是聪明的选择。"

侯府暗潮,李嬷嬷比晴初看得通透许多。若我只是在世子院中当差的普通丫鬟,倒能沾着这桩喜事的光。偏生……

往昔痴傻的赵长安,只肯与我亲近。甚至当着侯爷夫人的面,攥住我的衣角,目光澄澈道:"我要和红玉在一起,旁人我都不要。"

当时的主母并未动怒,反而含笑赞我照料得宜,方得世子如此依恋。可如今世子神智已复,身边再有个牵扯不清的丫头,便成了不合时宜的存在。

因此当我跪在佛堂请离时,素日待我不薄的侯府主母只淡淡扫来一眼。那目光深邃如古井,教人窥不透半分情绪。"红玉,你服侍世子多年劳苦功高,如今他大好了,你反倒要走?"

主母声线平和,却令跪伏在地的我后背沁出冷汗。我俯身叩首,颤声道:"世子天资聪颖,今得痊愈实乃天恩浩荡,更是侯爷夫人积善行德之福。奴婢区区贱躯,怎敢贪功?"

"奴婢自八岁入府,蒙夫人垂怜方有今日。只是前日家书来报,老母病重垂危,恰逢府中大喜,斗胆求夫人开恩,许奴婢归乡尽孝,送老母最后一程。"

我自幼被卖入牙行,早已不知父母音讯。但这番说辞却正中下怀——主母容不下我,却又不能明面上处置,免得落个刻薄旧仆的口实。我必须主动递上台阶,否则……忆起昔年见过的手段,不禁脊背发凉。

"既是一片孝心,便依了你吧。"主母神色恢复温婉,命人取来身契与银票,"你在府中多年勤谨,这些银钱权作傍身之资,也算全了主仆情分。"话里话外,尽是银货两讫的意味。

我未推辞,恭敬叩首接下。这时一直静立主母身侧的沈兰贞忽地轻笑,凤眼斜睨过来:"我早说这丫头最是伶俐懂事。"

"能得你青眼,自然是好的。"主母轻点她额间,打趣道:"还不快回去?观云轩那位怕是要等急了。"

观云轩,正是世子赵长安所居住的院落。

沈兰贞听闻此言,那张俏丽的脸庞上不禁泛起一抹红晕,羞涩之色溢于言表。

而我,则不敢多瞧她一眼,连忙低下头,识趣地退了下去,生怕打扰了这微妙的氛围。

偏院之中,寒风肆虐,又一次灌了进来,带着刺骨的凉意。

那褪了色的翠竹门帘在风中微微卷起,轻轻摇曳,仿佛在诉说着岁月的沧桑,也扯回了我的思绪。

我从柜子深处拿出一副早已缝好的护膝,双手恭敬地递给了李嬷嬷,轻声说道:“嬷嬷,冬天就要来了。听说今年的冬天要比往年还要寒冷几分,我便在护膝里面夹了两层厚厚的野兔毛,您一定要记得戴上,不然晚上膝盖又容易疼得醒过来。”

李嬷嬷闻言,眼角顿时湿润了,嘴唇微微颤抖,似乎有千言万语想要诉说。

可最后,她只是哽咽着道了声:“好。”

我背起早已收拾好的行囊,郑重地给她磕了三个响头,以表敬意和告别。

然后,我便毅然决然地离开了这间我待了近八年的小院,心中满是不舍与感慨。

此时正值酉时三刻,侯府上下众人正忙得不可开交。

我特地挑选了一条僻静的小道,悄悄前往后门,生怕被人发现。

果然,一路上都没遇上什么人,让我微微松了口气。

然而,正当我即将走出后门时,却见后门侧边的竹林里,静静地站着一个人。

他虽处在阴影之中,但身形修长,如竹般挺拔,让人无法忽视。

我脚步微微一顿,心中涌起一丝好奇与警惕。

只见那年轻男子嘴角微微勾起,似讥讽又似不屑地开了口:“我竟不知,你是如此金贵之身,倒是一点重话都听不得。”

赵长安的声音在夜色中响起,仿佛寒玉掉进深潭之中,又沉又冷,让人不寒而栗。

我顿在原地,想了想,他应该是在说前日的事情。

自从赵长安恢复神智之后,他便下意识地避开我,仿佛我是什么洪水猛兽一般。

内院的活儿都不肯再用我,于是我只好继续去负责外院的花草修剪工作。

那日,我去管事处领完新进的花草,经过回廊时,正好撞上了他和沈兰贞。

侯府的奇花异草甚多,哪怕已是深秋时节,也依然开得灼烈如火。

沈兰贞坐在花架下的秋千上,裙裾随风微扬,宛如仙子下凡。

赵长安则含笑望着她,随后俯身温柔地拂去她肩上的落花,动作轻柔而细腻。

远远瞧去,他们二人就像是两个入了画的人一般,美得让人心醉。

他们二人自小便定下了婚约,只因赵长安曾患痴病,才一直搁置着未办婚事。

如今赵长安病好了,这婚事自然就提上了日程,成为侯府上下关注的焦点。

“长安哥哥,其他都好。只是你身边那个叫红玉的丫头,我虽未同她打过什么交道,但她的行为处世,我也有所耳闻,是个极为机灵刁钻的,但凡瞧见个藤儿,必是要攀爬而上的。只怕她会仗着这几年对你的照料,生出什么旁的心思来,反倒成了祸患。”沈兰贞的声音温和有理,哪怕是在说别人不好的时候,也仿佛公正得像个判官一般,让人无法反驳。

一旁的赵长安并未反驳她的话,而是抬手亲昵地刮了她的鼻子一下,轻笑道:“不过一个丫头而已,坏了规矩便打发出去便是——”

说到这,他突然凝眉,犀利的目光朝回廊处看来,嘴里喝道:“谁?”

而那时的我,早已转到回廊尽头的拱门后,生怕被他发现。

我以为他并未瞧见我,心中暗自庆幸。

可此刻见他这副模样,我才恍然明白过来。

心中暗叹一声,都怪那时手上花盆太沉,让我步子都迈得慢了些,这才叫他捉到了错处。

“世子言重了,奴婢不敢。”我行了一礼,面上一派真诚之色,不敢有丝毫的懈怠。

我虽已拿了身契,但万一在这个当口惹怒了他,那可就不值得了。

见我这副模样,赵长安敛了脸上的笑意,眸光愈发沉了下来,仿佛要将我看穿一般。

他面色冰冷,声线低沉地询问我:“红玉,当年你踏入我院子之时,究竟是全然出于真心实意,还是背后藏着其他不可告人的缘由?”

夜幕悄然降临,四周逐渐被深沉的黑暗所笼罩。

微风轻轻拂过,吹得竹叶沙沙作响,连带着地上的影子也跟着摇曳晃动起来。

我沉思片刻,忆起往昔,那时的我,的确并非全然发自内心。

我踏入侯府的那一年,正值元和五年。

那年,我年仅八岁,青州遭遇了严重的旱灾,接连五个月滴雨未下,土地干裂得如同龟壳一般,寸草不生,一片荒芜。

远在京城的天子为此日夜虔诚祷告神明,却似乎对赈灾的钱粮究竟有没有切实发放到灾民手中并不上心。

我们一家整整饿了五天,粒米未进,腹中饥饿难耐。

最终,爹娘为了保住两个年幼的弟弟,含着悲痛的泪水,将我卖给了人牙子。

他们换来了三吊钱,还有一袋掺杂着沙子的劣质小米。

我还来不及再深情地看一眼爹娘那渐行渐远的背影,就被人牙子用粗糙的麻绳套住双手,像牵牲口一般牵走了。

当时,除了我之外,还有七八个与我年纪相仿的女孩,她们也都是被各自的爹娘卖来换取粮食的。

我们被一根麻绳串在一起,脚步踉跄,跌跌撞撞地向前走着,随后被塞进了一辆破旧不堪的马车。

在那摇摇晃晃的马车上,每日都能听到女孩们凄惨的哭泣声。

唯有我,瞪着一双明亮的大眼睛,不哭也不闹。

人牙子是个四十多岁的中年男子,瞧见我这般模样,还以为我心怀不轨,想要伺机逃跑,便恶狠狠地警告我:

“女娃娃,你要是敢跑,我就打断你的腿,让你这辈子都别想再走路!”

我乖巧地点了点头,轻声说道:“我不会跑的,就算跑了,也会饿死的,到哪儿都是死路一条。”

人牙子被我噎了一下,随后又恶声恶气地质问道:“她们都哭得死去活来,你为什么不哭?”

那人牙子脸上有一道狰狞的疤痕,看上去极为吓人。

但我并未被他的模样吓住,而是诚实地回答道:

“我也哭过一次的,伯伯您没瞧见。但我现在有更紧要的事情要做,所以不能一直哭。”

人牙子本来因我叫了他一声“伯伯”,面色就变得有些不自然,显得十分尴尬。

而后又听到我说有更紧要的事情,便好奇地问道:“你能有什么紧要的事儿?”

“我得给自己物色一个好的买家呀,伯伯,您到时能帮我一起瞧瞧吗?”

那人牙子听了我的话,顿时沉默不语。

而后几天,陆续有买家前来挑选女孩,车上的女孩也一个接一个地被买走。

等到了上京城,就只剩下三个女孩了,其中一个便是我。

我们被带到一个偏僻角巷的院子里。

院子里有近二十多个女孩,她们都如同待价而沽的商品一般,静静地等待着被出价更高的买家买走。

第二日,那人牙子给我送饭的时候,突然有意无意地说了句:

“今日要来采买丫头的,是宁远侯府的管事嬷嬷。若能得她青睐,以后的日子想必能好过许多。”

他没看我,但我知道这话是特意说给我听的。

那日秋风席卷而过,枝头的树叶纷纷飘落,也是我第一次见到李嬷嬷。

她身着一件灰紫色对襟上衣,面容严肃冷峻,嘴角微微下垂,给人一种不怒自威的感觉。

她那冷厉的眼神如同利刃一般,扫视了一圈院子里的所有待价而沽的女孩。

人牙子则堆着笑脸,小心翼翼地陪在一旁,却不敢像对待之前的客人那般,夸夸其谈,滔滔不绝。

女孩们都蜷缩在角落里,脸色苍白如纸,忐忑不安地等待着命运的宣判。

李嬷嬷瞧了一圈,好似对所有女孩都不大满意,皱着眉头“啧”了一声,转身就准备离开。

本来挺起胸膛,特地站在第一排的我见状,急忙小跑着追上去,“扑通”一声跪在了她的面前:

“嬷嬷,您买了我吧。”

李嬷嬷先是一惊,而后又上下仔细地打量了我一番。

看着我面如菜色、瘦骨嶙峋的模样,她微微蹙眉,眼中闪过一丝嫌弃,语气中带着几分不耐烦:“买你回来作甚?瞧你这副弱不禁风的小身板,能做什么活计?别到时候净给我添乱子。”

“嬷嬷,您别看我瘦,我力气可大着呢!”我急切地回应,眼中闪烁着渴望被认可的光芒,为了证明自己,我甚至当场走到院子里,双手用力,竟将一个比我还要高出半个头的水缸稳稳举起。

李嬷嬷看着我这一番忙活,嘴角不禁勾起一抹笑意,觉得我这孩子颇有几分憨态可掬,但仍旧没有松口答应买下我。

直到我轻轻扯了扯她的衣袖,仰起那张稚嫩却坚定的小脸,神色认真而恳切地说:“嬷嬷,您就买了我吧,我保证,以后一定好好孝顺您,给您养老送终。”

李嬷嬷闻言,愣了一下,似乎没想到我会说出这样的话来。

最终,李嬷嬷还是决定买下了我。

被带回宁远侯府的这一路上,我走得小心翼翼,每一步都生怕踩错,让李嬷嬷心生不满,当场决定将我退回。

从侯府的偏门进入后,我们走了大约半个时辰,才抵达了西南角那片专门为丫鬟们准备的住所。

我在心中暗暗惊叹,这宁远侯府的气派,竟比传闻中还要壮观几分。就连丫鬟们住的地方,也比我们村子里最有钱的老爷所盖的宅子,还要豪华上数倍不止。

正当我低着头,感到有些局促不安,连手脚都不知道该如何摆放时,李嬷嬷那严厉而又不失威严的声音响起:“侯府的规矩,就是每个人都要做好自己分内的事情,多余的话不要听,多余的事也不要看,都听明白了吗?”

我赶紧用力点了点头,大声回应道:“听明白了,嬷嬷!”

李嬷嬷闻言,嘴角微微抽搐了一下:“……不用这么大声,我还没老到耳背的地步。”

我有些不好意思地搓了搓手,冲李嬷嬷露出了一抹憨厚的笑容。

从那天起,侯府的后院便多了一个打杂的小丫头。

我每日负责外院的清扫工作,还有花草的修剪与照料。

我想,我大约真的是在这方面有些天赋,不论是什么花草,只要经过我的手,都能长得格外茂盛。

有一次,就连路过的李嬷嬷都忍不住夸赞了我两句。

这天,我刚修剪完花枝,正拿着一柄长嘴铜喷壶在花圃中细心浇水时,一个身着青色云缎的年轻妇人款款走来,她朗声说道:“听李嬷嬷说,后院来了一个摆弄花草的高手,夫人新得了玉山红的种子,种进土里却怎么也发不出芽来,你可要试试看?”

自入府以来,我一直待在外院,从未见过内院的人。如今瞧着这妇人通身的气派,一时之间竟不敢答话。

幸好这时,李嬷嬷及时出现了。

“不过前日里随口夸了她两句,倒惹得你巴巴地跑来了。”李嬷嬷还未走近,便笑着打趣起那名妇人来,又指着我道,“这丫头照顾外院这些花啊草啊也就罢了,你那些名贵的花种可别拿给她糟蹋了。”

那妇人低声说道:“我这也是没法子了,寻了好几个花匠,愣是看不出个所以然来。你又不是不知道,那株玉山红是夫人特意请来给世子祈福的,要是一直这样……”

妇人话未说完,李嬷嬷却已明白了她的意思。

但她还是委婉地拒绝道:“这丫头年纪还小,要是不小心得罪了夫人,那可就不好了。实在不行,再去外面寻些有经验的花匠来吧?”

那妇人叹了一口气:“好姐姐,你又不是不知道,咱们夫人最爱那些罕见的花草,因此这上京城里好的花匠,哪个没来过咱们府里?可都不成事儿,我这也是实在没法子了……”

李嬷嬷闻言,仍旧有些迟疑。

那妇人见状,便又说道:“这样好了,若成了,功劳全算这丫头的。若不成,夫人也定不会知晓此事,可好?”

话都说到这份上了,李嬷嬷实在无法再拒绝了。

原来,那妇人是侯府主母的陪嫁丫鬟莲青,是夫人身边最得宠、最有脸面的。

连李嬷嬷都不好拂了她的面子。

本来嬷嬷是怕我种不成玉山红,因此得罪了夫人。

如今得了莲青的承诺,她也稍稍放了心。

但在我去夫人的院子前,她还是反复叮嘱我:“万事都要小心谨慎,不可多听多看,更不要多问。”

我都一一应承下来,说道:“嬷嬷放心,我只管低头种花,别的一概不管。”

从这以后,我白日里便去内院忙活,直到晚上才回外院。

活儿其实比之前更少了,但我的心中却总好像悬着一块大石头,不知何时就会落下,砸了自己的脚。

一连七日,我试了各种种植方法,可那玉山红埋进土中后,仍旧是一点动静也没有。

而我回外院的时间,却越来越晚了。

夜色渐深,明月高悬天际。

我拖着疲乏的步子迈进住处时,几个小丫头正围作一团交头接耳。

见我来,众人面上浮起暗含期待又带点幸灾乐祸的笑意。

坐在人群中央的少女斜睨我一眼,讥讽道:

"哟,这是哪位贵人?巴结上内院的,如今倒肯纡尊降贵回来?"

这少女正是晴初。

她是众丫鬟里模样最出挑的,今年九岁,比我长一岁。

脸上早褪了孩童的稚气,眉眼间已有了少女的娇俏。

我刚进侯府那会儿,她便看我不顺眼。

当着我的面骂我"莲藕心肠",还总把我的吃食换成馊饭剩菜。

她以为我会恼羞成怒,可我却捧着碗吃得干干净净。

见状她又骂:"你是饿死鬼投胎吗?这也能咽得下?"

她哪知道,前些日子我饿得连树皮、泥土都往嘴里塞,何况如今冷掉的饭菜?

后来她折腾了几回,见我没反应,便也偃旗息鼓了。

可如今见我进府才三个月,竟得了调去内院的机会,她又憋闷起来。

但我实在累得慌,没精力同她争口舌之快。

便没接她的话,径直往床铺走去。

结果掀开被子一瞧,手顿时僵住了——

饭菜汤水混着,泼了满床。

不远处的晴初冲我扬了扬下巴,挑衅道:"特意给你留的晚饭,不用谢。"

旁边的丫头们闻言,终于忍不住哄堂大笑。

我深吸口气,松开捏着被角的手,三步并作两步走到晴初床前。

然后跳上去,鞋底还沾着花圃的泥,在她被褥上来回踩了个遍。

晴初的床铺上,很快印满了黑乎乎的脚印。

"啊!!——"她先是一愣,等反应过来便尖叫起来,"你疯了不成?你做什么?!"

我双手叉腰站在她床上,学着她方才的腔调扬了扬下巴:

"我见你这被褥太素净,特意添些花色,不用谢!"

晴初气得手指发抖,胸口剧烈起伏,差点背过气去。

其他丫头也愣住了。

她们都没料到我会反抗——毕竟之前晴初更过分时,我都默默忍下了。

直到后来彼此关系缓和些,晴初私下问我:"那日怎的突然不忍了?"

当时我正在小厨房给赵长安做桂花糖蒸栗粉糕,一边拿木杵碾着桂花,一边答:"你糟蹋粮食。"

晴初翻了个白眼:"旁人也有参与,怎的只追着我闹?"

"我不能一并得罪所有人啊。"我研磨着糖粉解释,"拿住里头最张狂的那个,既能镇住旁人,又免得你们抱团来对付我。你瞧,那时不也没人帮你么?"

晴初的白眼恨不得翻到后脑勺去:"我就说嘛,你心眼比九孔莲藕还多,偏嬷嬷不信,最偏疼你。"

当然,这些都是后话了。

这之后,同住一个院子里的小丫头们都安分了不少。

晴初也只是偶尔愤愤地看着我,等我的目光和她对上时,她又赶紧把头转开。

生怕我再发疯。

于是,我便一心扑在那颗玉山红的种子上。

在大周,玉山红被称为是神明座下的花。

盛放时,色泽如火,质地似玉,花蕊生光,香气清幽。

即使摘下后,也能经年不腐。

只是这花极为难得,很少有人真正见过,因此民间大多以为这花只在传说中。

主母出身大家,也是偶然得了花种,还特地请了上京最有名的清徽道人给开了光。

据说花开之时,所求所愿皆能成真。

“若是实在不得行,也就罢了。”

这日,刚用过午饭,莲青见我小小的一只蹲在墙角,皱着一张脸紧盯手中的花盆,觉得有些好笑。

玉山红一直未见动静,她虽有些失望,但本身也只是抱着试一试的心态。

所以见我这副模样,她反倒有些过意不去,便出声安慰我道:

“你这孩子也是个实心眼儿,这些日子连饭也顾不上用,就光看着这盆花。就是神明见了,怕也会觉你心诚。”

闻言,我突然抬头,问她:“莲青姑姑,你说神明座下是什么?”

莲青一愣,“什么?……你这孩子,莫不是魔怔了?”

我捧着花盆站起身,朝外跑去,边跑边回头:

“神明座下是三炷香!我可能想到法子了!姑姑,您再等我七日可好?”

莲青见我突然兴奋起来,有些摸不着头脑,但还是道:“七日便七日,你跑慢些吧!”

而后在心里嘀咕:“……这孩子怎么神神道道的,莫不是见花不开,反倒生了心魔。”

这头按下不表,另一头的我已经去管事处领了所需之物。

七日后。

那玉山红的种子,果真破土而出。

这花真是奇花,生出芽苗后,一夜之间便长到尺许。

茎干赤红如血,花瓣有九层,艳丽无比,愈靠近蕊心的,愈是莹莹生光。

更有一股香气,淡而不散,令人闻之不忘。

我捧着这花到莲青面前时,她亦是一惊,围着玉山红看了几圈,才啧啧叹道:

“这可真是神仙才能看见的花儿,倒真叫你种出来了。

“你且在这等一会儿,我进去回禀夫人一声。”

约一炷香后,莲青满面笑容地回来了。

她道:“你这丫头的福气来了,跟我进去领赏吧。”

之前因为种玉山红,我虽进了内院,但也在东南一隅,从未能见到过主母。

如今,我跟着莲青穿过几条回廊,经过影壁,再绕过一扇屏风,才终于进了里间。

只见一名三十多岁的妇人,端坐在上侧。

身着紫色云纹锦缎对襟长袍,眉眼温和,手里拿着一檀木串珠,仿佛庙里供奉的菩萨。

在她左手边则坐着一个锦衣小公子,十岁左右的年纪,生得俊朗逸秀。

只是眼睛空蒙蒙的,呆呆地盯着一处看。

我赶紧跪下行了一礼,道:“奴婢红玉,见过主母和世子,主母世子万福。”

主母微微一笑,扬了扬手:“起来吧,听莲青说,这玉山红是你种出来的,你是如何想到以香炉为器,以香灰为壤的?”

大抵是因为我自小未见过神明,在濒临饿死时,也未得其出手相救,所以并不信世间真的有神明。

那为何这玉山红,偏偏被称为神明座下的花呢?

我能看见的神明,只有世人为其所塑的神像。

而那神像座下,供奉的香炉和香灰,与普通花盆和土壤又格外形似。

便试了下,果真成了。

想来那第一个种出玉山红的人,也是坏了心肝的。

这花种本是难得,还不告诉世人真正的养法,非要加些神啊鬼啊,搞些噱头出来。

不过,我自然不敢在主母面前表现出对神明的不敬,因为我知道主母信。

凡人有所求,必有所执。

于是我脆声回道:“是一个白胡子道人告诉我的。”

主母本闲闲拨着串珠的手微顿:“白胡子道人?”

我回道:

“是的,奴婢前些日子做了个梦,梦到一个白胡子道长,他对我说:『你这蠢物,玉山红乃是神明赐福,机缘之至,世所难得,怎可用寻常器具盛之?』

“那道人见我年纪尚小,还算虔诚,便发了善心告诉我,要用金丝香炉为器,香灰为壤,才能培育出这株玉山红。”

主母闻言大喜,上前拉住我的手:“竟有这等事?好孩子,你也是个有福气的。”

一旁的莲青也笑着道:“夫人您不知,这小丫头啊,为了种出玉山红,这几日连饭都顾不上吃了。”

主母听了,赶忙叫人赐了几道菜送去我的住处,又赏了我两匹云锦并几粒金锞子。

我不敢受,便想推辞。

莲青笑着点了点我的眉心,道:“你这小丫头,得夫人赏赐,是你的福分,受着便是,推推搡搡地反倒矫情了。”

闻言,我脸一红,赶紧谢了主母的赏。

主母则是嗔怪地看了莲青一眼:“她才几岁?你好好说,快别用那些话吓她了。”

虽是责怪的话,但不难看出这主仆二人情谊不浅。

我再未多言,向二人行了一礼,便领着主母的赏赐回住处了。

就在这时。

一直盯着另一处的小世子赵长安,不知何时已转过头来。

直愣愣地盯着我的背影。

他抬手指着檀木案几上那株玉山红,又指了指我,磕磕绊绊道:

“玉……红……玉……”

关于这位小世子,府里的人都不敢多言。

主母出身大家,侯爷先辈也是世代功勋,两人年少时也曾被誉为上京城一对璧人。

成亲数年后,才得一子,也承袭了两人的容貌,生得玉雪可爱。

可不久后,渐渐发现不对劲了。

赵长安不像别的孩子,会闹会笑。

他总是睁着一双漆黑的眼睛,呆呆地看着某处。

年纪尚小时,众人还只为世子是性子沉静,不敢往别处想。

直到赵长安三岁时。

有一日,侯爷半蹲下跟他说话,他还是眼神呆滞,神情麻木,没有任何回应。

那日正逢侯爷赴宴吃了酒,些许也听了些闲话,性子上来了,便忍不住打了他一巴掌,骂道:

“连话都不会说,本侯怎么会有你这么个傻儿子呢?”

年幼的赵长安,被扇得侧过脸去。

白皙如玉的脸上,瞬间有了五个红色指印。

但他却没喊痛,过了会儿,才慢慢转过头,终于正眼看着自己的父亲。

这是赵长安第一次对外界有了反应。

侯爷来不及高兴,就对上自家儿子空洞漆黑的眼神,心里正忍不住发毛。

就在这时,赵长安突然“啊”地大叫一声,上前狠狠咬住了他的耳朵,死活不松口。

侯爷疼得大叫,用手想扯开他,却怎么也扯不开。

等闻声而来的下人们赶到,费了好大劲才将二人分开时。

侯爷右侧的耳朵已经缺了一角,血流了一地。

从那以后,侯爷再也不肯见赵长安。

甚至别人提起,他都要发怒。

和主母也隔阂渐深。

但不知为何,侯爷也没有再纳妾。

府中一直只有赵长安一个孩子。

这些年来,主母寻了很多名医,都看不出赵长安是患了何疾,最后只好寄希望于神明。

“夫人是最慈悲和善的,若是在她面前,你要愈发恭敬谨慎些。”

那日莲青寻我去内院种玉山红时,李嬷嬷不放心,曾私下叮嘱了我一番。

她在侯府数十年,其中秘辛多少都了解些。

生怕我不小心冲撞了贵人落了责罚,因此我在夫人内院几日,她便提心吊胆了几日。

如今见我全须全尾地回来,还得了赏,多少松了口气。

李嬷嬷道:“回来就好。”

我蹦蹦跳跳地走到她面前,将那三粒金锞子还有一罐亲手做的手脂塞进她怀中:

“嬷嬷,这金锞子您帮我收着。还有这手脂,您记得涂。

“前日瞧您手上都裂口子了,我知您不喜欢香气浓烈的,便特地用丹若做的这手脂,您闻闻看?”

李嬷嬷先是一愣,继而把那三粒金锞子塞进我的小荷包里,嘴上骂道:“你这丫头,你自己得的银钱自己放好,我可不帮你。”

我假装没看见她红了的眼眶,而是一骨碌滚到她怀里,打开那罐手脂,挖了一小坨轻轻抹在她手上,嘴里叨叨着:“嬷嬷以后抹着这手脂,就要想到我喔。”

李嬷嬷搂着我,捏着我的脸笑骂道:“整个府里,就属你这个丫头最鬼!”

就在这时,晴初掀了门帘进来。

要是以往,她见状必是要酸上两句,可今日,她却十分高兴。

原本俏丽的面容,更是盈盈生光。

她上前一把推开我,然后自己拱进李嬷嬷的怀里,道:

“妈妈,我如今升了一等丫鬟了,可是给您长脸了?”

被推到一旁的我,忍不住向天翻了个白眼。

李嬷嬷拍了拍她,疑道:“怎么突然就成了一等丫鬟了呢?”

侯府中,等级严明,我和晴初都是四等丫鬟,月钱是五百,且不能随意出入内院。

而一等丫鬟,都是近身服侍主子的,光是月钱都是二两,更别提主子的赏赐了。

从四等到二等,尚且要熬上十多年。

更别提一等丫鬟,还要些许运气才能当上。

因此,李嬷嬷只当晴初在吃醋玩笑。

晴初却道:“今日碧云姐姐身子不适,便让我将新得的汝窑青釉瓷笔洗送去侯爷书房,正巧撞见了侯爷。他夸我年纪虽小,却机敏灵秀,因此便提了我做他院中的一等丫鬟。”

此时的晴初,正埋在李嬷嬷怀里撒娇,并没有看到李嬷嬷突然大变的脸色。

可我却看得真切。

我自入府后,便听人说侯爷素有宽德仁厚的名声。

一时也有些不解,为何李嬷嬷听到晴初进了侯爷的院子,会有这种反应。

那厢,李嬷嬷登时站起身,将晴初向前重重一推,厉声道:“你给我跪下!”

李嬷嬷平时虽然也严厉,但相处久了便知道她是真心为我们这些小丫鬟打算。

尤其是晴初和我,她总是格外爱重。

难得见她生如此大的气。

晴初也慌了,跪在地上,眼泪也跟着流了下来:“妈妈,你怎么凶我?”

烛火晃晃悠悠,映得晴初的脸,如玉兰泣露,美得让人心颤。

想到这,我突然心头一惊。

李嬷嬷一巴掌就要扇到晴初脸上,最后还是不忍,红着眼骂道:

“我早知你是个没脑子的,让你好生待在外院,你偏不听,非要往那虎狼坑里跳!”

晴初却更加委屈了,哽咽道:“妈妈如今有了聪明的新女儿,就开始嫌我笨了?”

听了这不着重点的话,李嬷嬷气得身子直抖,我赶紧上前扶住她。

就在这时。

那卷翠竹门帘又被人掀了起来。

只见来人笑着走进来,道:“隔老远便听到你们屋里的热闹。”

来人正是莲青。

她看了一圈屋里,疑道:“这是怎的了?”

“没什么大事,就是这丫头笨手笨脚地打碎了我的东西,我正训她呢。”

李嬷嬷笑着对莲青道,转头喝了晴初一声:“还不赶快去洗把脸,杵在这作甚?”

晴初听了,便默默起身朝屋外走去了。

我见莲青似要与李嬷嬷说话,便也准备离开,将屋子留与她二人。

却被莲青拦住:“红玉丫头,你可别走啊,我要说的事,正与你相关呢。”

李嬷嬷看了我一眼,小心翼翼地问莲青:“可是这丫头哪里做得不好了,惹得夫人不高兴了?这丫头年纪尚小,连九岁生辰还没到呢,处事……”

莲青却摆了摆手,笑着打断她:“老姐姐,你别多心,这回是好事。这丫头很得夫人喜欢,想把这丫头调去世子院子伺候,你可愿意?”

李嬷嬷笑容有些勉强起来:“这丫头年纪小,又笨手笨脚的,放在外院打杂还勉强够用,小世子是何等金贵之人,怕是……”

“老姐姐,你也太谨慎了些,经过你调教的小丫头,肯定都是得力的。罢了,此事原就不应问你。”

莲青没有等李嬷嬷说完,转头笑着看向堂下的我:“红玉丫头,你怎么想?可愿意到世子院中去?”

我看了一眼李嬷嬷,然后低头道:“奴婢愿意。”

饶是我年纪小,也知道莲青这么晚还来我们这偏院,必定是受了夫人的旨意。

我能想到这层,李嬷嬷也一定能,但她还是想为了我争上一番。

我心中感念,但也知道既是夫人定下的,必是不好回绝的,不想让她为难。

更何况,人总是要往高处走的。

我想早点攒够银子,能在将来自己置办一个小宅子。

所以相比于侯爷和夫人,世子没准儿是我最好的选择。

“好丫头,我就说你是个最胆大心细的,比我这老姐姐强。”

这头,莲青听了我的回答,满意地笑了。

等她离开后,我见李嬷嬷皱着眉,便将自己的想法与她全盘托出。

李嬷嬷听完沉默了一会儿,才叹道:“你这孩子啊!也罢,世子虽然与旁人不同,但进他的院中也未必是坏事,倒是……”

李嬷嬷不再说了,只是深深叹了口气。

我知道,她在担心晴初。

有的时候,身处低位,太过貌美未必是件好事。

观云轩中,下人并不多,只有五六个。

且只能待在外院,不得进入里间。

据说曾有一个下人无意走进去过,正好撞见赵长安,惹得他当场便受了激。

一连三天,不肯吃任何东西。

后来那个下人便被夫人打了三十板子,发卖出去。

我第一天去观云轩当值,是夫人亲自领着我进去的。

那时赵长安正坐在一棵百年乌桕树下。

那树的叶片,色彩赤橙绚丽,深浅不一,仿佛是暮秋赠与人间最后一抹颜色。

而赵长安就那么静静地坐着,手里拿着一柄小银刀,雕刻一块拳头大小的木头。

见我进来,也只是抬起了头。

俊秀的小脸上面无表情,眼神也是空洞的。

然后又低头继续雕着木头。

饶是这样,夫人也是高兴极了,拉着我的手道:“你这孩子,果真是个有缘法的。”

当时的我并不懂,这如何能算有缘法。

后来才知,我是第一个靠近赵长安,而不被他排斥之人。

从那以后,我就成了赵长安的贴身丫鬟。

活儿比之前少,月钱却翻了三倍。

赵长安又不说话,所以也不会提什么要求。

一时间,我竟觉得这样的日子也算不错。

这天,我正在树下低头编络子的时候,一个物事儿便递到了我眼前。

我下意识地抬头,便见到赵长安正抿着嘴看着我。

这些天,里间的事务忙完后,我就坐在树下做针线活。

赵长安坐在树的另一边。

我们互不打扰。

可现在——

见我没有接过他递过来的东西,赵长安一贯面无表情的脸,突然皱成了一个包子。

他扬了扬手中的物事儿,吐出一个字:“给!”

我才反应过来,赶紧双手接过。

只见这物事儿是一个用木头雕的小像。

或者说,依稀能辨别出这是一个小像。

圆乎乎的身材、高低不一的双平髻、比盘还大的脸上是歪歪斜斜的眼睛……

雕工一般,线条僵硬,甚至可以说丑。

但我还是扬起一张笑脸,问道:“这是我?”

赵长安矜持地点了下头。

……天塌了。

但还是要继续微笑:“谢谢世子,这雕工可真好,奴婢瞧着就像照镜子似的。”

赵长安还是没什么表情,但不知为何,我总觉得他好像开心了一点。

他将那根丑木头塞进了自己的衣袖中。

继而从另一边衣袖里,又掏出一根没有雕琢过的圆木。

然后坐在了我的身旁,继续雕起了新木头。

……

第二个木头雕像明显耗时更长一些。

赵长安每动一次刻刀,都要思索很久。

有时在树下一坐,就是一下午。

等完成之时,赵长安的十二岁生辰也将至。

“唉,怎么又要到了那个日子啊?”【后续在主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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