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在朝鲜和猪头肉之间，人的心有多远

你有没有经历过这样的时候？前一晚还在院子里，穿着短裤大声嚷嚷着，院子里星星亮得像钻石。转头，隔天一睁眼，人已经站在了雪堆里，冷风像刀子一样朝脸上招呼。要是再倒霉点呢，你身上的棉衣还扔在两万里外的非洲，在北京机场你成了唯一一个穿短裤、大背心的人——想也知道，这滋味，谁爱谁受吧。

往常总说自己骨头硬，没啥娇气，每次回忆起罗安达那点子事儿都觉得自己算是混过来了。可就是没想到，变化来得这么快——前两天晚上我还和兄弟们在非洲数着星星喝扎啤，嘴里嚷嚷着“这日子真快活！”转眼飞机一落地，春寒料峭，那叫一个颠儿冷，差点把我冻进春分的北京。

快节奏的换挡，没有给我缓冲。北京刚培训没两天，脑子还围着非洲的棕榈树转呢，下一张票就带我飘到了珲春，往朝鲜那地界儿去了。讲道理，你别跟我提什么适应不适应，行李丢在地球另一头，一时间觉得连“苦中作乐”都讲不出来花头了。

结果也怪有意思，朝鲜冷是真的冷，但人心不慌了。非洲那地儿，天天看着警戒线，走两步总提防有人抄家伙。反倒是在朝鲜，街上人穿得素净，连点嚣张的人影都找不着。环境熟悉得像回了八九十年代的县城步行街。也不用什么护卫随行，一下子胆子肥了不少，手机和单反轮轴拍，倒是几次让朝方同志提了醒：有些地方不许拍。可我想，手头有任务，也光明正大，真怕啥？再说了，后头还有他们一道一道审核，要真犯了忌还不得又抓我审一通，想归想，别人说不让拍的地方，哪怕好奇嘴馋我也就不作妖。

说起来，我们住的那片地方叫“琵琶阁”，听翻译满口忽悠，说当年首脑视察住过。我心里嘀咕，这种地方还能轮到咱们住？但岁月就喜欢留点谜团给你——等后来转悠到里院才明白，果然琵琶阁只是外围，真正重要的地方压根没我们事。想明白这个有点泄气，又有种古早电影里“农村包围城市”的趣味。

院子望出去就是一片山水，偶尔海风吹过松林，屋里还真能听见松涛。说真的，这地儿要是没心事、备点粮，拿来养老倒挺妙。没网、没信号、没灰尘，上了年纪的同志们念叨“这里真安静，看着像世外桃源”。但长住？你试试看，冬天暖气微温，饭菜清淡到怀疑人生，真想把油盐酱醋都打包带过去。图省事，我头几天还真没挑剔，每顿吃得比谁都快，看着黄馒头和泡菜，心说健康倒是健康，就是熬不过“顶饿”那一关。

同事们嘴上夸清口，筷子一放下就喊饿。有人感慨，“在这地儿吃一周，肚腩都收了几分”。我也不知是不是心理作用，反正每天三顿风卷残云，衣服越穿越松，却总有种饿得两眼发绿的错觉。有时候觉得自己像个老鼠，满脑子在琢磨“下一餐”去哪儿补，回国工作的机会变成了“烧烤咽口水”的日常，连朝鲜的同事看我都满脸羡慕。

到后来，他们也学精了。周五一到，能回国的都磕磕绊绊赶回珲春，管它减不减肥，先把嘴里的油水补上。朝鲜日子久了，再严的“三高”都不管了，大鱼大肉一顿猛报复。你以为一个人特立独行，其实，在缺油时代，连最朴素的同事都能变成“吃肉自由”的信徒。

别看我日常押货运输、什么都干点，说白了就是个“扛活混饭”。头回押货进朝鲜，算着这点时间能不能赶上饭点，左思右想，决定给翻译们带点好吃的——一整张猪脸、北京二锅头、还得带点泡面。小美小丽听了都高兴坏了，一个嚷着要方便面，一个说“能不能顺点酒回来”。我这人也不矫情，都答应。

结果想运来倒不难，能让他们真高兴可不容易。猪脸切盘装好，酒一提就是二瓶，泡面也装得满满当当。当天下午到那儿，人家迎上来一看包，直接乐开了花，还调动司机火速回厂里接热水。真是“吃的面”能让人忘了岗哨严肃。等坐下来，第一次用一次性筷子的朝鲜同志还发愣，还是小丽眼疾手快，给剥好了递过去。

说实在话，猪头肉在国内吃腻了，朝鲜这仨两口全吃净了。连方便面汤底都不剩，女翻译说饱了，我瞧司机还偷偷摸摸抿了口二锅头——估计那点没见过的“洋玩意儿”比什么都稀罕。好笑的是饭后休息，司机还特意问泡面多少钱，当我报价格，他直接倒吸一口凉气——在这地儿，进口的泡面大约等于“国宝”级别，贵得让人脊背发凉。只不过，拿非洲物价一比，这点破钱还真不算啥。

以后回国带货，都是他们把清单列得明明白白，我跑腿买了带回来，从指甲刀到卫生巾、零食糖果，都不会多赚一分，大家都习惯了互通有无。只感慨世界大了，咱身在局中，总能发现自己给别人带笑的地方。

有些老友总说，要去朝鲜体验那个“怀旧时代”，声称要回到“当年的影子”里。可你要真让他们回去，估计待不了几天就念叨外卖和油腻串串。我想，大部分人不是想回到匮乏，其实是怀念童年——那时候什么都缺，心底又莫名觉得很甜。至于现实里的朝鲜，或许只是让人想起了那些“再回去也回不去”的日子。

所以，有时候我站在风里，琵琶阁下听着松涛，想着非洲的夜和回国烧烤的香味，忽然觉得，生活就像是在猪头肉和方便面之间盘旋。你说，什么叫“幸福”？是不是得丢掉点什么，才能更真切地品出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