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15世纪大航海时代以来欧洲列强开始向全球扩张。尤其是18世纪工业革命以后列强掀起了新一轮的殖民扩张高潮。翻开19世纪末20世纪初的世界地图会发现大部分亚非国家都成为了帝国主义列强的殖民地、租借地或势力范围。如今的印度、缅甸、马来西亚、新加坡、埃及、南非等国是英国殖民地;如今的越南、老挝、柬埔寨、阿尔及利亚、摩洛哥、马里等国是法国殖民地;如今的印尼是荷兰殖民地;如今的菲律宾是美国殖民地......

即使一些名义上独立的国家其实也早已被列强侵略渗透。像当时的中国名义上有自己独立的政府,但列强其实早已在中国划分了自己的势力范围。当时的泰国、埃塞俄比亚等国也和中国一样处于这种名义上独立实际上的半殖民地状态。放眼当时亚、非两大洲只有一个国家真正保持着完全的民族独立——这个国家就是日本。其实日本早期也曾被列强逼迫签订了一系列不平等条约。

1854年日本被美国强迫签订了《日美和亲条约》。1858年日本又被迫与美、俄、英、法、荷五国签订不平等条约。这些条约逼迫日本增加通商口岸、允许自由贸易、划定外国租借地、确立领事裁判权、接受协定关税......这些条约使日本在关税、司法等方面丧失了主权。日本是如何摆脱这种状态成为近代唯一保持完全民族独立的亚非国家呢?美国政治学家萨缪尔·亨廷顿在《文明冲突论》一书中将日本列为一种与西方文明类似的独特文明。

日本作为一个东亚国家在历史上曾和其他东亚国家一样受到中华文明影响,以致于日本的文字结构就直接借鉴于中国汉字,然而日本的社会结构却有着和其他东亚国家完全不同的特征。日本从中世纪以来的社会结构就缺乏欧亚大陆中央集权式的统治特征,反而与西方中世纪的社会结构更为接近。日本社会中的大名和武士更类似于西欧中世纪的封建领主和骑士。这与中国的州牧、郡守等直接听命于中央政府的地方官有很大的不同。

正是这样一种接近于西方的社会结构使近代日本更容易地走上资本主义发展道路。日本历史上始终缺乏像中国一样的大一统王权,而是形成了一种各地由各地武士阶级分控的幕藩体制。从1615年大阪夏之阵结束到1853年的黑船事件这238年间日本国内再无大的战事。在长期的天下承平局面之下商业和城市经济得到了长足的发展。当罗斯柴尔德家族的生意刚起步时日本的金刚组已屹立千年不倒,大阪还诞生了世界上最早的大米期货市场。

德川幕府时代日本的教育已达到相当高的水平并且形式多种多样:日本当时的公立学校叫学问所。学问所主要教授中国古代的哲学和文学研究,还教民间小孩们识字。地方上的各个藩也有自己的学校。在被美国黑船强行打开国门后一些思想较为开放进步的藩校已开始增设外语、军事、工程学等学科。除了学问所和藩校之外日本还有民间学塾和寺子屋。据《日本教育史资料》统计:19世纪初登记在册的寺子屋就已有16560家。

到明治维新前夕算上没登记的非正规寺子屋已达到7万家之巨。1850年的日本男孩识字率为45%上下、女孩为13%左右。日本的总识字率不仅超过了当时的清朝,也超过了当时的世界霸主大英帝国。1754年若狭小浜藩的医生杉田玄白和他的朋友山胁东洋得到京都所司代允许用死刑犯的尸体进行了一次人体解剖实验。1774年由杉田玄白成功翻译了荷兰语解剖学书籍《解体新书》。书中所使用的“神经”、“软骨”等词汇后来还传到了中国。

1827年日本史上第一部系统介绍西方物理学的书籍《气海观澜》出版,十年后日本史上第一部介绍近代化学的书籍《舍密开宗》出版。由此可见早在1840年中英鸦片战争爆发之前日本就先于中国接触到近代医学、物理、化学方面的知识。1774年继位的萨摩藩主岛津重豪在自家领地创办了医学校,后来又建立了研究天文和数学的学校。1851年岛津重豪的孙子岛津齐彬就任藩主后在今天的鹿儿岛市规划了一片近代化工业试验区——集成馆。

集成馆曾尝试仿制反射炉、玻璃、瓦斯灯、水雷、火炮、轮船、纺织机等近代工业产品。过去有的说法认为中国的洋务运动早于日本的明治维新,可如果把日本的近代工业化从集成馆时代算起则要比中国的洋务运动要早十年左右。1868年1月3日明治天皇颁布王政复古诏书被视为日本明治维新运动的开始。从1869年7月25日起明治政府开始通过版籍奉还改革藩制。“版”指土地,“籍”指户籍。

版籍奉还就是要诸侯向政府交出对土地和人民的封建领主所有权。此举其实是效仿中国的秦始皇变分封制为中央集权制。这为日本的经济发展提供了统一的国内市场,与此同时日本政府的行政效率大大提高。日本摆脱了过去藩阀割据的状态,转而作为统一的国家面对世界。日本作为一个后发资本主义国家运用国家政权的力量以各种政策为杠杆用国库资金来加速资本原始积累过程。

日本以国营军工企业为主导按照西方的样板大力扶植日本资本主义的成长。这样做的优势是可以集中国家的力量办大事。日本正是凭借政府的力量迅速构建起相对齐全完整的工业体系。可这样做的缺点是国营企业普遍吃大锅饭效率低下,于是在初步构建起自己的民族工业体系后日本开始将这些国营企业转入给私营企业家。在明治维新之前的日本当兵打仗是武士阶层的事,平民百姓根本没资格当兵,所以一直以来日本的兵力始终不多。

明治维新后日本全面学习西方的征兵制度、练兵制度并引进西洋兵器,但在引进过程中日本始终坚持以技术引进为主。日本始终坚持学习别国的先进技术,始终立足于自己制造而不是一味购买,最终日本自主研发的下濑火药在甲午战争中成为影响战局的利器之一。1872年9月明治政府开始正式实施义务教育制度。这比英国晚了两年,但仍早于法国和美国。到1912年日本的学龄儿童就学率已达98.2%。

学生们通过学习逐渐掌握了当时全世界最先进的知识文化。此时的日本已出现国债、股票等近代金融工具,反观清王朝统治下的中国仍延续着古老的财税征管体系。日本已建立了近代化的征兵制度以及士兵训练体系,反观清王朝统治下的中国仍延续着传统的拉差抓壮丁的做法。一个是正在迈向工业化的近代国家,一个是仍延续着旧式王朝统治的国家。这样两个国家的较量最终由甲午战争给出了答案。

甲午战争在加深中国民族危机的同时也刺激了日本对外侵略扩张的野心。日本作为一个国土狭小贫瘠资源匮乏的岛国自古以来就有对外扩张的强烈欲望。明治维新后的日本作为一个后发资本主义国家面临着自然资源和劳动力有限、国内市场狭小的困境。日本转嫁本国危机的做法就是侵略包括中国在内的亚洲邻国。日本在通过明治维新摆脱沦为列强殖民地的危险后转而就对亚洲邻国发动了侵略战争。

1874年日本侵略中国领土台湾。1879年日本吞并琉球王国。1894年日本发动侵略中国的甲午战争。1900年日本参与八国联军侵华。1904年日本与沙俄为争夺中国东北和朝鲜半岛大打出手。1910年日本吞并朝鲜半岛。1914年日本趁欧洲列强大战之际侵入德国在中国山东及太平洋上的势力范围......一次次侵略得手使日本攫取到大量领土、资源和财富更加助长了日本对外侵略扩张的野心。

日本开始在对外侵略扩张这条不归路上狂奔:1931年日本发动侵略中国东北的九一八事变。1937年七七卢沟桥事变后中日战争全面升级。日本侵华期间犯下了南京大屠杀等诸多数不胜数惨绝人寰的罪行。1940年日本趁法国在欧洲战场败于纳粹德国之际侵入法属印支。日本在朝鲜半岛、中国、东南亚及太平洋地区的扩张逐渐威胁到美、英等西方列强在这一地区的利益。日本为排除美、英等国的干扰先下手为强偷袭了美国海军太平洋舰队基地珍珠港。

日本在深陷中国战场的情况下主动招惹美、英等国终于使自己陷入两线作战的境地。240万日军被中国战场牵制着。有100多万日军被中国军民所消灭。美、英等国参战后日本的形势更加窘迫:日本本土开始遭到美军轰炸。等到1945年日本的盟友德国战败后腾出手来的苏联也加入对日作战消灭了数十万关东军。1945年8月6日和9日美军分别在日本的广岛和长崎各投掷了一枚原子弹。无力再战的日本只得于1945年8月15日宣布投降。

回望150多年前的明治维新其实是让日本走上了一条曲折的近代化之路。一方面日本通过这场维新运动的确得以避免像其他亚非国家一样沦为欧美列强的殖民地或半殖民地,可另一方面日本在摆脱自身民族危机后却把西方殖民主义那套学过来对付亚洲邻国。明治维新在使日本迈向近代化的同时给亚洲各国带来了深重的苦难。最终日本也因为侵略罪行自食其果。日本在1945年战败的命运其实早已注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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