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老公是上门女婿，前几天我爸骂了他，他气呼呼回了老家。我爸说不用理他，他自己会回来的，离不得我们家。我也没当回事，想着过几天他气消了自然就回来了。结果等了三天，他连个微信都没发。之前就算拌嘴，他最多隔一天就会主动找我，问孩子吃饭没，问我有没有按时吃药。我有点慌了，拿出手机给他打电话，响了十多声没人接，再打直接提示正在通话中 —— 他给我拉黑了。我握着手机在客厅转圈，陶瓷杯在茶几上磕出当啷声。我爸从阳台收衣服进来，瞥我一眼："转什么转？他那点出息，饿两天自然就回来了。"话是这么说，可我看见他把我老公那件灰色夹克又塞回了衣柜最里层。第四天早上，孩子抱着恐龙玩偶扒着门框哭："爸爸什么时候回来讲故事？"我蹲下来给他擦眼泪，喉咙里像堵着团棉花。送完孩子上学，我揣着户口本直奔汽车站，票根攥在手心洇出深色的汗渍。他老家那个村子比我想象的偏，下了大巴还要坐三蹦子。土路颠得我胃里翻江倒海，路过村口小卖部，老板娘探出头看我，那眼神像在打量什么稀奇物件。我凭着结婚时来过一次的记忆摸到那座青砖小院，门虚掩着，推开时吱呀一声惊飞了院角的麻雀。我老公正蹲在井边搓衣服，后背晒得黢黑。听见动静他回过头，眼里的红血丝比井里的青苔还密。"你怎么来了？"他把肥皂扔进水盆，泡沫溅在磨白的裤脚上。我这才发现他穿的还是三年前我给他买的旧T恤，袖口都起了毛边。堂屋里坐着个老太太，见我进来赶紧往灶房躲。我老公拽了拽我胳膊："那是我妈，去年中风后就不爱见人。"灶间飘出玉米糊的香味，铁锅里的勺子刮得刺啦响。我看着他给轮椅上的老太太喂饭，左手拿勺右手垫着毛巾接漏下来的汤水，动作熟稔得让人心疼。"你走那天，我爸不是故意要骂你。"我蹲在轮椅边削苹果，果皮连成歪歪扭扭的线，"他就是看你把收割机开沟里去了，急得嘴上没把门。"老太太突然抓住我的手，枯树枝似的指头冰凉，含糊不清地说："强子...受委屈..."我老公眼圈一下子红了，转身去院子里抽烟。夕阳把他的影子拉得老长，我想起他每次挨我爸骂都躲在阳台抽烟，烟头摁灭在那个印着小熊图案的烟灰缸里——那是孩子幼儿园做的手工。晚上躺在吱呀作响的木板床上，我翻来覆去睡不着。隔壁屋传来他给老太太翻身的动静，还有压抑的咳嗽声。我摸黑爬起来，看见他蹲在门槛上，月光把他的影子劈成两半。"其实那天我不是生气收割机的事。"他声音闷在膝盖里，"是爸说'你吃我们家的住我们家的，干点活还毛手毛脚'，这话像针似的扎我三年了。"我想起他每个月发工资都一分不少交给我，想起他大冬天凌晨五点起来帮我爸扫雪，想起他偷偷给我妈买降压药还说是单位发的福利。原来那些我习以为常的付出，都压在他心里沉甸甸的。第二天早上我去镇上买了个新烟灰缸，深蓝色的，上面印着"家和万事兴"。我老公把老太太抱上三轮车，说要去县城复查。我蹲下来给他系鞋带，发现他那双劳保鞋的鞋底快磨平了。"回去吧。"他突然说，"等我妈复查完就回去。"村口的老槐树沙沙响，我看见他把我买的烟灰缸塞进帆布包，拉链拉到一半又拉开，往里塞了包我爱吃的薄荷糖。阳光穿过树叶洒在我们身上，暖洋洋的，就像他每次下班回家，总记得给我带一支热乎乎的烤红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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