萨沙历史上的今天。
作者:萨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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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368年5月13日:冯胜率领明军收复蒙古占领下的潼关。
冯胜是明朝的开国名将,他收复了潼关以后,为明军打开了西北门户。
冯胜因为一系列战功卓著,一度只位于大将常遇春和徐达之下。
朱元璋亲列的勋臣八人中,冯胜居第三位,被封为宋国公,位极人臣。
在冯胜等大将的努力下,汉人终于推翻蒙元暴政,建立大明。
今天我们说一些轻松地话题,《儒林外史》的严监生严致和,究竟是不是吝啬鬼?
很多人认为身在明代的严监生,是吝啬鬼的典型:严监生病重得一连三天不能说话。晚间挤了一屋的人,桌上点着一盏灯。严监生喉咙里痰响得一进一出,一声不倒一声的,总不得断气,还把手从被单里拿出来,伸着两个指头。大侄子上前来问道“二叔,你莫不是还有两个亲人不曾见面?”他就把头摇了两三摇。二侄子走上前来问道“二叔,莫不是还有两笔银子在那里,不曾吩咐明白?”他把两眼睁的溜圆,把头又狠狠摇了几摇,越发指得紧了。奶妈抱着哥子插口道“老爷想是因两位舅爷不在跟前,故此记念。”他听了这话,把眼闭着摇头。那手只是指着不动。
妻子赵氏慌忙揩揩眼泪,走近上前道“爷,只有我能知道你的心事。你是为那灯盏里点的是两茎灯草,不放心,恐费了油。我如今挑掉一茎就是了。”说罢,忙走去挑掉一茎。众人看严监生时,点一点头,把手垂下,登时就没了气。合家大口号哭起来,准备入殓,将灵柩停在第三层中堂内。
看看,严监生死前不断气,就是为了房里多点了一根灯芯,怕费油。
试问,以严监生有十多万两银子的家产,如何在乎这点灯油钱?
《卖油郎独占花魁》也是明代的故事,卖油只是小生意,秦重每天卖一整担油,也赚不到几个钱。
可见,严监生对自己的生活确实非常吝啬,到了夸张的地步。
不过,严监生不是吝啬鬼,甚至是个难见的好人,我们一点点来看?
第一, 严监生为什么会吝啬?
主要是严监生没有什么赚钱的能力,只能吃老本。
严监生不是什么聪明人,处理事情也不太灵活,甚至大大不如两个见利忘义的大舅子。
书中只有严监生算账的描述,没有说过他有什么投资经营行为。
可见,严监生是没有赚钱能力的。他唯一可以依靠的,就是祖上传下来的土地和财产。
明代很多乡绅辛苦一辈子,会将财富购买土地,然后传给儿孙。
土地不但可以变卖,更重要是可以出租赚钱,类似于今天的房屋出租。
严监生就是依靠父亲的遗产生活,他唯一的赚钱方法就是省吃俭用,将土地得到的收入存下来,再去购买新的土地,扩大自己的财富总额。
因缺少其他的赚钱手段,省吃俭用成为严监生唯一的方法。
不要说小小的乡绅严监生,即便是曾经的高官权贵后代,失去了赚钱能力靠吃祖产也只能如此。
《儒林外史》书中,有个杭州胡三公子,是尚书的儿子,地位比严监生不知道高了多少。
然而,胡三公子因自己没有赚钱能力,一样也是节俭到夸张的地步:一刻到了西湖边的花港。众人都倚着胡公子,走上去借花园吃酒。胡三公子走去借,那里竟关着门不肯。胡三公子发了急,那人也不理。景先生拉那人到背地里问。那人道“胡三爷是出名的悭吝!他一年有几席酒照顾我?我奉承他!况且他去年借了这里摆了两席酒,一个钱也没有!去的时候,他也不叫人扫扫,还说煮饭的米,剩下两升,叫小厮背了回去。这样大老官乡绅,我不奉承他!”一席话,说的没法。
看看胡三公子这么个名人,借人家的花园办酒席,事后连一个小钱都不给,连厨余区区2升米都拿了回去。
这还不算,胡三公子吃穿用度都非常小气:大家的分子钱,都在胡三公子身上,三公子便拉了景兰江出去买东西。当下走到街上,先到一个鸭子店。三公子恐怕鸭子不肥,拔下耳挖来戳戳脯子上肉厚,方才叫景兰江讲价钱买了。因人多,多买了几斤肉,又买了两只鸡,一尾鱼,和些蔬菜,叫跟的小厮先拿了去。还要买些肉馒头当点心。于是走进一个馒头店,看了三十个馒头,那馒头三个钱一个,三公子只给他两个钱一个,就同那馒头店里吵起来。景兰江在傍劝闹。劝了一回,不买馒头了,买了些面条去下了吃,就是景兰江拿着。又去买了些笋干、盐蛋、熟栗子、瓜子之类,以为下酒之物。匡超人也帮着拿些。来到庙里,交与和尚收拾。支剑峰道“三老爷,你何不叫个厨役伺侯?为甚么自己忙?”三公子吐舌道“厨役就费了!”
看看,胡三公子精打细算到这个地步。一个尚书公子,甚至不惜自己动手做粗活,就是为了尽量省钱。
那么,胡三公子是没钱吗?
当然不是。之前,他差点就被江湖骗子洪憨仙用点石成金术,骗走1万两银子。
在胡三公子看来,点石成金术是赚钱的方法,是一种风险投资,1万两银子也愿意拿出来。
平时生活则是单方面花销,胡三公子能省就省,不然迟早坐吃山空。
其实,虽然有一定祖产,自己没有赚钱能力又不懂节省,最终变为赤贫的人有很多。
严监生也说过,他的哥哥严贡生当年分家的时候,得到的田产、家产和他完全一样。
因为严贡生带着妻儿吃喝玩乐,连续挥霍十多年,就将家产基本花光。此时的严贡生,只依靠在老家占小便宜、耍无赖、诈骗弄点小钱,搞得声名狼藉。
书中对严贡生的行为描述的很形象:王仁道“(严贡生)老大而今越发离奇了,我们至亲,一年中也要请他几次,却从不曾见他家一杯酒。想起还是前年出贡竖旗杆,在他家扰过一席。”王德愁着眉道“那时我不曾去!他为出了一个贡,拉人出贺礼,把总甲、地方都派分子,县里狗腿差是不消说,弄了有一二百吊钱,还欠下厨子钱,屠户肉案子上的钱,至今也不肯还,过两个月在家吵一回,成甚么模样。”
严致和道“便是我也不好说。不瞒二位老舅,像我家还有几亩薄田,日逐夫妻四口在家里度日,猪肉也舍不得买一斤,每常小儿子要吃时,在熟切店内买四个钱的哄他就是了。家兄寸土也无,人口又多,过不得三天,一买就是五斤,还要白煮的稀烂;上顿吃完了,下顿又在门口赊鱼。当初分家,也是一样田地,白白都吃穷了。而今端了家里花梨椅子,悄悄开了后门,换肉心包子吃。你说这事如何是好!”二位哈哈大笑。”
说来说去,严监生也是无可奈何。
他或许确实不需要节俭到如此地步,但毕竟此举没有伤害到别人,只是自虐而已,谁也管不着。
第二, 严监生对自己小气,对亲友大方。
吝啬鬼主要是形容对自己大方,对别人小气的人。
大家在社会上应该都遇到过这种人,自己花钱非常舍得,给别人花钱就相当吝啬。
萨沙记得大学时候的一个同学,自己身上装着两盒烟,一盒中华,一盒大前门。
在大学男生宿舍,有人新买了一盒烟回到宿舍时,给其他同学发一轮香烟,也是很正常的。
他则平时自己抽那盒中华,给别人发烟时就拿那盒大前门。
严监生的哥哥严贡生,就是这种人。
严贡生平时衣食住行都很考究:严家家人掇了一个食盒来,又提了一瓶酒,桌上放下,揭开盒盖,九个盘子,都是鸡、鸭、糟鱼、火腿之类。严贡生请二位老先生上席,斟酒奉过来。
那个年代和今天不同,粮食价格很高,酒肉价格更高。
普通乡民日常饮食就是范进家吃的那种小菜饭,就是一些米饭配蔬菜,根本吃不上肉。
而严贡生平时在外吃饭,还让家人准备如此丰盛的食盒,可见此人对自己相当奢侈。
搞笑的是,严贡生对于外人则由非常克扣,甚至儿子的大喜之日也是如此:新人房在楼上,张见摆的红红绿绿的,来富不敢上去。直到日头平西,不见一个吹手来。二相公戴着新方巾,披着红,簪着花,前前后后走着着急,问吹手怎的不来。大老爹在厅上嚷成一片声,叫四斗子快传吹打的!四斗子道“今日是个好日子,八钱银子一班叫吹手还叫不动。老爹给了他二钱四分低银子,又还扣了他二分戥头,又叫张府里押着他来;他不知今日应承了几家,他这个时候怎得来?”大老爹发怒道“放狗屁!快替我去!来迟了,连你一顿嘴巴!”四斗子骨都着嘴,一路絮聒了出去,说道“从早上到此刻,一碗饭也不给人吃,偏生有这些臭排场!”说罢,去了。
严贡生这种人才是真正的吝啬鬼,只是对自己一个人大方,对外人是非常小气。自己儿子结婚这么大的事,他也为了省钱而胡搞一通,更别说还克扣仆人,连饭都不给吃。
相反,严监生恰恰相反,他是对自己小气,对别人大方。
对于正妻王氏,严监生不但夫妻情深,也是毫不吝啬钱财。
书中写:自此以后,王氏的病,渐渐的重将起来。每日四五个医生用药,都是人参、附子,并不见效。
看看,请四五个医生就是一大笔开销。在《红楼梦》中,贾宝玉请医生给晴雯看病,要给1两银子的车马费。请四五个医生,每天要花多少钱?
另外,其他不谈,光是吃人参一项,在古代就是巨款,严监生却毫不吝啬。
然而,严监生自己生病以后,却是能省就省:初时撑着,每晚算帐,直算到三更鼓。后来就渐渐饮食不进,骨瘦如柴,又舍不得银子吃人参。
看看,老婆可以随便吃各种好药,用昂贵的人参也舍得,严监生自己重病却不舍得吃人参。
除了治病以外,王氏去世以后,严监生大操大办:自此,王氏后世的修斋、理七、开丧、出殡,用了四五千两银子,闹了半年,不必细说。
看看,一场葬礼用了四五千两银子,算是非常豪华了。
范进中举以后老母去世,张静斋替他算费用这么说:“铭旌是用周学台的衔。墓志托魏朋友将就做一篇,却是用谁的名?其余殡仪、桌席、执事、吹打,以及杂用、饭食、破土、谢风水之类,须三百多银子。”
看看,范进安葬母亲只要300多两银子,严监生却毫不吝惜的花费了四五千两,你能说他小气嘛?
另外,严监生自己节俭到自虐的地步,却不干涉家人用钱。
他的妻子王氏不是什么富裕人家,从王家两个大舅子的经济条件来看,王家只是小康家庭。
书中这么写:吃了几杯酒,严监生掉下泪来,指着一张橱里,向赵氏说道“昨日典铺内送来三百两利钱,是你王氏姐姐的私房。每年腊月二十七八日送来,我就交与他,我也不管他在那里用。今年又送这银子来,可怜就没人接了!”赵氏道“你也莫要说大娘的银子没用处,我是看见的。想起一年到头,逢时遇节,庵里师姑送盒子,卖花婆换珠翠,弹三弦琵琶的女瞎子不离门,哪一个不受他的恩惠?况她又心慈,见那些穷亲戚,自己吃不成,也要把人吃;穿不成的,也要把人穿。这些银子,彀做甚么!再有些也完了。倒是两位舅爷从来不沾他分毫。依我的意思,这银子也不费用掉了,到开年替奶奶大大的做几回好事,剩来的银子,料想也不多,明年是科举年,就是送与两位舅爷做盘程,也是该的。”
严监生听着他说。桌子底下一个猫就扒在他腿上,严监生一靴头子踢开了。那猫吓的跑到里房内去,跑上床头。只听得一声大响,床头上掉下一个东西来,把地板上的酒坛子都打碎了。拿烛去看,原来那瘟猫把床顶上的板跳蹋一块,上面吊下一个大篾篓子来。近前看时,只见一地黑枣子拌在酒里,篾篓横睡着。两个人才扳过来,枣子底下,一封一封,桑皮纸包着。打开看时,共五百两银子。
严监生叹道“我说她的银子那里就肯用完了!像这都是历年聚积的,恐怕我有急事,好拿出来用的。而今他往那里去了!”一回哭着,叫人扫了地。把那个干枣子装了一盘,同赵氏放在灵前桌上,伏着灵床子,又哭了一场。
这个王氏放的可不是高利贷,而是正儿八经存在当铺中的利息。
当铺就类似于今天的银行,最高利息不过三分,也就是说王氏的存款有接近1万两银子。
以王家的经济水平,万万给不起1万两银子的陪嫁,唯一解释就是严监生自己给老婆的,用于老婆私人开销。退一步说,或许王氏不能随便动用这1万两银子的本金,至少每年有固定300两银子的私房钱。
妾赵氏也说了,正妻王氏挺能花钱的,这么多年只存下500两,基本是月光族。
而严监生这么节省的人,却不管妻子大肆花钱,这是很难得。
对于妻子如此,对于亲友们又是如何?
严监生可不傻,明知亲友居心不良,仍然很讲礼数,该给钱就给钱。
比如,他大哥严贡生在老家耍流氓搞诈骗,案发后逃走了。
县衙差役来找严监生的麻烦,毕竟这不是他做的事情,完全可以置之不理。
然而,严监生一来不愿意事情闹大,二来考虑到骨肉亲情,在严贡生一家不可理喻的情况下,仍然花费了10多两银子,又欠了两个大舅子的人情,自行搞定了这件事。
再说,明知道两个大舅子是见钱眼开、唯利是图之人,严监生还是将礼数做的很好,该出的钱毫不吝啬。
书中写:赵氏从房外同两位舅爷进来问病,就辞别了到省城里乡试去。严监生叫丫鬟扶起来勉强坐着。王德、王仁道“好几日不曾看妹丈,原来又瘦了些──喜得精神还好。”严监生请他坐下,说了些恭喜的话,留在房里吃点心,就讲到除夕晚里这一番话,叫赵氏拿出几封银子来;指着赵氏说道“这倒是他的意思,说姐姐留下来的一点东西,送与二位老舅添着做恭喜的盘费。我这病势沉重,将来二位回府,不知可会得着了?我死之后,二位老舅照顾你外甥长大,教他读读书,挣着进个学,免得像我一生,终日受大房里的气!”二位接了银子,每位怀里带着两封,谢了又谢,又说了许多的安慰的话,作别去了。
看看,严监生直接将亡妻王氏留下的500两银子,全部交给了大舅子。
两个大舅子不知道这件事,况且王氏的遗产本来也是严家的,没必要给王家舅子。
自然,严监生是知道两个大舅子的真实嘴脸,知道他们只认钱不认人,所以听到赵氏说给舅子钱财,他才会气的将猫踢开。
话虽如此,大舅子是亡妻的亲兄弟,况且对付扶正赵氏为妻有着客观的贡献,还是应该感激一下。
甚至对于禽兽哥哥严贡生,严监生在临终时也有手足之情。
在他去世后,留给哥哥一些遗产:严贡生打开看了,簇新的两套缎子衣服,齐臻臻的二百两银子,满心欢喜。
可见,严监生对亲人还是比较照顾的,没有吝啬不给钱。
第三, 严监生是不是无情无义的人。
很多人认为,严监生的原配妻子王氏还没有断气,他就张罗着将妾赵氏扶正。
在王氏垂危的时候,严监生还有心情搞扶正仪式,属于狼心狗肺:过了三日,王德、王仁,果然到严家来写了几十副帖子,遍请诸亲六眷,择个吉期。亲眷都到齐了,只有隔壁大老爹家五个亲侄子,一个也不到。众人吃过早饭,先到王氏床面前写立王氏遗嘱。两位舅爷王于据、王于依都画了字。严监生戴着方巾,穿着青衫,被了红紬;赵氏穿着大红,戴了赤金冠子,两人双拜了天地,又拜了祖宗。王于依广有才学,又替他做了一篇告祖先的文,甚是恳切。
告过祖宗,转了下来,两位舅爷叫丫鬟在房里请出两位舅奶奶来,夫妻四个,齐铺铺请妹丈、妹子转在大边,磕下头去,以叙姊妹之礼。众亲眷都分了大小。便是管事的管家、家人、媳妇、丫鬟、使女,黑压压的几十个人,都来磕了主人、主母的头。赵氏又独自走进房内拜王氏做姐姐,那时王氏已发昏去了。行礼已毕,大听、二厅、书房、内堂屋官客并堂客,共摆了二十多桌酒席。吃到三更时分,严监生正在大听陪着客,奶妈慌忙走了出来说道:“奶奶断了气了。”严监生哭着走了进去,只见赵氏扶着床沿,一头撞去,已经哭死了。
那么,严监生是对王氏没感情吗?
当然不是了,甚至夫妻感情很深。上文也说了,王氏去世以后,严监生经常想到她的好处,非常悲痛,甚至因此染病:因此,新年不出去拜节,在家哽哽咽咽,不时哭泣;精神颠倒,恍惚不宁。过了灯节后,就叫心口疼痛。
此时没有外人,严监生不需要演戏,这都是他的真实情感。
那么,为什么严监生要在妻子生死关头搞扶正仪式,还要搞这么大的规模?
他有不得已的苦衷。
《儒林外史》的作者吴敬梓,就是过继给大伯的嗣子,后来又遭遇了长期的遗产争夺战,对此是非常有经验的,才会写的如此生动。
正妻王氏重病以后,先是妾赵氏各种演戏,希望王氏死前将其扶正做大太太。
严监生对此虽有所抵触,内心深处是支持的,不惜用钱收买两个大舅子:严致和说起王氏病重,掉下泪来道“你令妹自到舍下二十年,真是弟的内助!如今丢了我,怎生是好!前日还向我说,岳父岳母的坟,也要修理。他自己积的一点东西,留与二位老舅做个遗念。”因把小厮都叫出去,开了一张橱,拿出两封银子来,每位一百两,递与二位老舅“休嫌轻意。”二位双手来接。严致和又道“却是不可多心。将来要备祭桌,破费钱财,都是我这里备齐,请老舅来行礼。明日还拿轿子接两位舅奶奶来,令妹还有些首饰,留为遗念。”交毕,仍旧出来坐着。
外边有人来候,严致和去陪客去了,回来见两位舅爷哭得眼红红的。王仁道“方才同家兄在这里说,舍妹真是女中丈夫,可谓王门有幸。方才这一番话,恐怕老妹丈胸中也没有这样道理,还要恍恍忽忽,疑惑不清,枉为男子。”王德道“你不知道,你这一位如夫人关系你家三代。舍妹殁了,你若另娶一人,磨害死了我的外甥,老伯老伯母在天不安,就是先父母也不安了。”王仁拍着桌子道“我们念书的人,全在纲常上做工夫。就是做文章,代孔子说话,也不过是这个理。你若不依,我们就不上门了!”
严致和道“恐怕寒族多话。”两位道“有我两人作主。但这事须要大做,妹丈,你再出几两银子,明日只做我两人出的,备十几席,将三党亲都请到了,趁舍妹眼见,你两口子同拜天地祖宗,立为正室,谁人再敢放屁!”严致和又拿出五十两银子来交与,二位义形于色去了。
为什么严监生要这么做?
不是对正妻王氏没有感情,而是考虑到唯一儿子的未来。
严监生同正妻王氏没有孩子,只同妾赵氏有个儿子。
明清时代妻妾有别,妾的孩子地位低下,基本终生都被蔑视,有的甚至不被写入族谱。
然而最重要的就是,庶出儿子的继承权问题。
正妻王氏重病期间,严监生的身体应该就不太好,不然不可能一两年后就死了。
如果严监生活着,庶出儿子继承权自然不是什么问题,他做主将财产交给儿子即可。
关键在于,如果严监生突然死了,庶出儿子就很可能无法继承,高达十几万两银子的家产。
严监生死后,他的妻子赵氏只是个妾,在古代的大家族中是毫无发言权的。
后来严贡生大骂赵氏:严贡生听着,不耐烦道“像这泼妇,真是小家子出身!我们乡绅人家,哪有这样规矩!不要恼犯了我的性子,揪着头发,臭打一顿,登时叫媒人来领出发嫁!”
这不是单纯的恐吓。
严监生病死后,作为大哥的严贡生,确实更有资格处理弟弟的财产,甚至可以将妾赵氏打一顿卖掉。古代的妾地位太低,有的甚至还是从良的妓女。如果赵氏尚且自身难保,更别说她的儿子继承家产。
其实,吴敬梓自己就吃过大亏。他被过继给伯父以后没几年,生父就去世了。照常理来说,吴敬梓有权得到生父的部分遗产。然而吴敬梓只有十七八岁,没有什么社会经验。
最终被亲戚借口过继的孩子没有继承权,被挤兑的丢掉了绝大部分遗产,经济上吃了大亏。
严监生的处境也是一样,为了保证儿子的利益,唯一的方法就是将妾赵氏扶正。
一旦赵氏被扶正了,情况就不同。作为正妻,她就有资格处理严监生的遗产,至少是大部分遗产,可以保住儿子的利益。
所以,严监生在得到正妻王氏认可后,立即着手张罗。这不是简单的事,首先就要获得王氏两个哥哥,见利忘义的大舅子的许可。
大舅子们是狡猾之人,故意装出不懂的样子,目的就是让严监生放血。
在严监生拿出银子以后,这两个大舅子里面变换嘴脸,一口答应。
其次还要获得同族其他人的认可,唯一的方法就是请客吃饭,同两个大舅子当众宣布此事。
此时请客当然是不合适的,因为正妻王氏重病在床,随时可能断气。
这事又无法拖延,必须趁着王氏活着时候处理,不然后患无穷。
书中这么写:说罢,让进房内坐着,严致和把王氏如此这般意思说了,又道“老舅可亲自问声令妹。”两人走到床前,王氏已是不能言语了,把手指着孩子,点了一点头。
这就像处理老人的遗产一样,如果老人活着时候说了处理方案,一切都很简单。
如果老人不说,死了以后要么按照冷冰冰的法律来算,要么就是兄弟姐妹一起扯皮,更麻烦百倍。
所以,严监生在正妻王氏垂危时搞扶正仪式,实在是迫不得已。
在严监生看来,他即便很快死了,此时赵氏已经是正妻,儿子当然就有了继承权,妻子可以守着儿子长大成人。
只是千算万算,严监生没算到儿子患上天花夭折了,这下就惨了。
赵氏虽然扶正,终究曾经是妾,之所以有继承权,是因为有这个儿子。
儿子死了以后,赵氏根基就不稳。就连两个大舅子,都知道禽兽不如的严贡生一定回来争夺家产。
虽然赵氏性格泼辣,无奈她是底层贫民出身的女孩,赵家撑不住她,严家人不可能得罪严贡生帮一个外人。即便有一些官员相对仁德,最终赵氏也只得到三成家产,另外七成则被严贡生抢走。
虽然严监生三成家产也有数万两银子,够赵氏丰衣足食度过余生,终究被人活生生抢走了七成财产。
第四, 严监生一生获得憋屈。
中国古代是封建社会,等级制度分明。
在这种制度下,严监生这种有钱无势的富户,生活的比底层平民略好,受到的各种风险却比底层平民大得多。
哥哥严贡生犯事逃走了以后,县衙的差役是跑到严监生家里大闹,借此敲诈勒索。
要知道,县官可不知道这件事,完全是小吏的个人行为。
换句话说,严监生即便有十几万两银子的巨富家产,县衙门几个小吏就可以轻易整他。
严监生虽然有钱,社会地位并不高。
意外混上贡生的哥哥严贡生,是瞧不起弟弟严监生的。
什么是贡生?古代秀才如果10年没有考中举人,就会按照先后顺序,排队后补成为贡生。
贡生就是本地优秀的秀才,在乡下有一定社会地位。
自然,严贡生考取秀才不是依靠文章,两个王家大舅子颇为鄙视他的文笔,认为是考官不懂文章才录取了这种人。
现在看来,这恐怕不是考官的问题,怕是严贡生设法行贿,花钱买到了秀才的头衔。
就是仗着秀才和贡生的头衔,严贡生才可以混迹于名士之内,有资格同乡绅张静斋、考中举人的范进攀谈。如果严贡生只是个严监生那种有钱的乡民,这些人都不会搭理他。
所以,严贡生对弟弟颇为鄙视,言谈举止都非常轻蔑。
除了严贡生以外,王家两个大舅子对严监生也有些看不起。
王家大舅子只是穷秀才,开私塾教书,在地方上有些名气。就财富来说,王家大舅子同严监生差了十万八千里,不然就不会被区区一二百两银子收买。
王家大舅子的言谈中,对严监生也毫无尊敬,甚至颇有奚落。
为啥?严监生有钱但没有势力,甚至还需要借助王家大舅子秀才身份办事,后者自然不需要尊敬他。
而严监生的监生头衔,也是无足轻重的。
明代,没有考中秀才但才能不错的读书人,可以授予监生,原则上地位同秀才差不多。
只是,明朝中后期的监生,根本不是通过科举考试得来的,而是花钱买的,社会上很瞧不起监生。同时,秀才有免税、在县衙不用下跪、不能随便用刑的特权,监生则是没有的。
换句话说,监生等同于花钱买个头衔,略胜于无而已。
严监生没有政治势力保护,又有这么多钱,在古代社会比普通乡民更危险。
《水浒》中写道,花荣所在的清风寨正知寨刘高的行为:厮又是文官,又没本事,自从到任,把此乡间些少上户诈骗,乱行法度,无所不为。
看看,刘高仗着是个小官,到任以后就敲诈当地有钱的富户,无所不为。
这个敲诈不是单纯的要求行贿,十有八九是捏造罪名将富户抓起来,然后逼着家人出钱打点。
严监生自知得罪不起这些人,只能仗着钱财消灾,整日还被严贡生、王家大舅子之流鄙视、取笑,也不敢发作。
他平时为了维持子孙的富裕生活在,自己节省到变态的地步,却又非常辛苦的操持生计,一生基本没享福。严监生天天算账到三更鼓,也就是深夜23点到凌晨1点!
要知道,古人起床很早,一般鸡叫就醒了,也就是早上4到5点。换句话说,严监生每天只能睡3到6个小时,常年熬夜。
他已经卧床不起了,还要:想着田上要收早稻,打发了管庄的仆人下乡去;又不放心,心里只是急躁。
这种生活,想来也是比较可怕的。
严监生死前,也明白了封建社会的游戏规则,知道有钱无势是不行的。他希望王家大舅子能够教导唯一的儿子,将来能够考上个秀才、举人,也在地方上有一定的政治影响力,不至于成为人人欺压的肥羊。
说来说去,严监生其实是个少见的好人,绝对不是什么吝啬薄情的垃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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