7000 斤南阳独山玉,被整块掏成一只酒海,外壁龙、螭、海马、海猪等水生瑞兽在惊涛里若隐若现,能装30石烈酒。
元世祖忽必烈在1265年把它摆进琼华岛广寒殿,大宴群臣时,新酿的黑马奶酒满溢瓮中,香气弥漫殿宇。
可谁能想到,这样一件镇国玉器之首,在百余年后续的岁月里,最出圈的用途竟是腌咸菜:白菜、萝卜、雪里蕻一层层码进去,卤水没过瓮沿,道士们用木棍搅一搅,满寺都是咸鲜味儿。
这并非段子,而是北海团城那尊渎山大玉海的真实履历。
它为什么从镇国玉器之首沦为咸菜缸?又凭什么在咸菜丝里泡了近两个世纪,还能翻身当回国宝?
元至元二年 (1265 年) 岁末,大都刚落过雪,太液池结了半指厚的冰。
广寒殿内却炭火通红,忽必烈赐宴,大玉海里灌满新酿的黑马奶酒,30石容量相当于约五千余瓶(按现代 500ml / 瓶计算),殿角龙纹嘴里吐出金杯,乐声一响,金杯顺着银丝绳滑到群臣案前。
意大利旅行家鄂多立克在《东游录》里写:“宫中央有大瓮,以至我听说它的价值超过四座大城”,却已足见这尊玉瓮在当时的传奇地位。
谁也不会想到,如此盛景只维持了不到百年,元末动荡,广寒殿被焚,7000 斤的玉瓮挪不动、砸不碎,被遗弃在焦土与碎瓦之间,成了 没人要的石头。
明代时期后,把御用监改成兵仗库,又慢慢荒成道观真武庙。
万历七年(1579 年)端午前夜,广寒殿残梁终于塌落,大玉海被抬到庙后院。道士缺储水器,见这石槽 够深,索性刷一层桐油,腌起了过冬咸菜。
青灰玉质里夹生黑斑,远看像未打磨的粗石,没人怀疑它出身皇家。
于是,从明代万历年间(1579 年广寒殿倒塌)到清代乾隆十年(1745 年赎回),前后约 166 年,接近两个世纪,咸菜换了一茬又一茬,卤水渗进玉脉,连龙鳞纹理里都飘着菜筋。
清康熙五十年 (1711 年) 修庙,辅臣高士奇来视察,偶然发现石缸光泽异常,敲之声音清越,才意识到是玉。可庙方舍不得交,高士奇可能未予深究,只叮嘱好生看着。于是大玉海继续当缸,只是换成了储水栽莲的雅致用途。
至乾隆十年 (1745 年),经翰林院学者考证并奏报,皇帝下旨以千金相赎,内务府最终按千金标准拨付赎银,把大玉海抬回紫禁城。
玉匠经过仔细清洗,去除了表面的污渍,可内壁仍留一圈白色碱痕。乾隆不恼,反视为岁月之痕,亲撰《玉瓮歌》刻于瓮心,又命 40 位词臣各赋诗一首,刻在亭柱。
新修的玉瓮亭特意挑了团城最高处,阳光一照,龙、螭、海马等瑞兽在浪花间若隐若现,7000 斤巨玉重新焕出墨绿寒光。
从此,它成了乾隆十全老人收藏目录里的头号玉器,也是今天我们能看到的最早、最大、流传最清晰的元代玉雕。
一个常被忽略的细节是:南阳独山距大都有千里之遥,没有水运直达,7000 斤原石如何运送?
官方档案未明确记载,后世学者结合元代漕运情况推测,玉料或先自独山用滚木移往白河,再换装平底漕船,一路沿黄河 — 泗水 — 大运河辗转抵通州,最后在寒冬泼水筑冰道,用百余头健牛拖至大都。
据说单是运输,就耗银两万两,占整个雕造费用四成。史料记载忽必烈把这口酒海视为国势名片,而非单纯酒器。
颇具讽刺的是,有现代专家推测,咸菜卤水含盐量高,或在玉质表面形成一层保护膜,一定程度上隔绝空气;庙里香火缭绕,温度恒定,也让大玉海避免了日晒风裂。
不过这一保护作用尚无严格科学实验验证,更多是基于器物保存状态的合理分析。2004 年,亚洲珠宝联合会组织北大、地大 20 多位专家做无损检测,证实它确为独山玉,且内部结构完好,状况总体良好。
主持检测的教授感叹:“要不是腌菜,它可能早被凿碎当石础了。” 一句话,把最憋屈的岁月,说成了 “因祸得福”。
今天去北海团城,站在玉瓮亭前,能清晰看到内壁那道浅白色环痕,菜缸时代的 水位线。导游常打趣:“摸一摸,回家做菜不咸不淡。”
游客们哈哈一笑,却很少有人细想:一件器物最大的价值,究竟是材料、工艺,还是它经历的时代与故事?
渎山大玉海用 700 年告诉我们:再尊贵的出生,也可能跌落尘埃;再卑微的用途,也挡不住重放光芒的那天。
咸菜味儿洗得掉,历史的滋味却永远留在玉脉里,提醒我们,所谓国宝,不过是陪着民族一起颠簸、一起复苏的那块石头而已。
原来真正的国宝,从不需要谁加冕;只要给它时间,哪怕一百多年灰头土脸,终究会在某个黄昏被一双慧眼轻轻认出,然后再次发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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