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穿着一身旗袍，站在实验室中央，调整装置参数，测量氙-135的中子吸收率。墙上挂着中国字画，桌上放着南京雨花石。

那就是她的科学哲学：身在美国，心在中国。吴健雄，这位“原子弹之母”，几十年不改中文口音，死后归葬家乡紫薇树下，墓碑上刻着：“一个永远的中国人”。

她为美造弹，为诺奖铺路，却始终记得自己来自哪。

实验室里，她用中文思考

1944年，加州的一间实验室里，一个华人女科学家正拆解铀样品，记录反应时间。她穿的是旗袍，讲的是苏州话，手里却操着全世界最危险的元素。

她叫吴健雄，那年三十二岁，被正式邀请加入“曼哈顿计划”，成为这项绝密核武项目中唯一的华人女性科学家。

彼时，吴健雄到美国已有八年。1936年秋，她站在“塔甫脱总统号”轮船的甲板上，望着黄浦江边的灯火，告别父母，启程留学。

那时她24岁，刚从南京中央大学物理系毕业。她的目标是核物理，为此她专程绕道加州，只为能进劳伦斯的放射实验室，也就是当时全球最前沿的核研究基地。

靠成绩、靠耐力、靠意志，她成了劳伦斯唯一的华人女弟子。白天她做实验，晚上查数据，深夜回到宿舍，写论文写到天亮。她饿了吃面包，困了睡地板，一周五天不出实验室。

这一切，只为了那一个问题：“铀核裂变时，到底留下了什么？”1939年，她交出了答案：铀核裂变后，会生成放射性同位素氙-135，它会吸收中子，从而中断链式反应。

这一发现直接改变了后来的核反应堆设计逻辑。

1942年，美国投身战争，原子弹研发全面启动。“曼哈顿计划”网罗全球科学精英，费米、劳伦斯、奥本海默悉数加盟。

反应堆建好后，实验却卡壳——反应几小时就停了，没人知道为何，原子弹“哑火”。奥本海默翻出旧资料，找到了吴健雄。

他亲自签名邀请，让她加入项目，专攻这个难题。此时吴健雄还是外籍女性，却被破格录取。原因就一个：她在1939年发现的氙-135吸收中子机制，正是这个问题的解药。

她临危受命，调试装置，设计方案，几周后，她构建出一套完整的“氙清除机制”。按她的方法操作，原子炉恢复运行，链式反应稳定进行。第一颗原子弹的反应系统得以推进。

劳伦斯、奥本海默、赛格瑞都公开承认：没有吴健雄，原子弹可能推迟十年问世。但战争结束后，她没有勋章，没有头衔，仍只是哥伦比亚大学的研究员。

她不计较。她继续穿旗袍去实验室，继续用中文记笔记。吴健雄参与“曼哈顿计划”，是科学选择；她解决氙难题，是职业责任，但她从未说那是她的荣耀。

她的手在西方实验台上翻转，她的心却记得家乡是江苏太仓浏河镇，是父亲在镇上办的“明德女校”，是家中茶几上那一盘南京雨花石。

一个实验，成就诺奖，也遗落了她

1956年10月，李政道走进吴健雄的办公室，手上是与杨振宁联名的论文，标题很长，核心一句话：“弱相互作用中，宇称可能不守恒。”这是当时物理界绝对不能碰的禁区。

李杨二人联手向宇称守恒提出了挑战，但他们没证据，只能求助吴健雄。吴健雄看完论文，当即决定动手做实验。

她原定要与丈夫去瑞士参加高能物理大会，还安排了台湾讲学。她全部取消，只带一口行李，从纽约转到华盛顿，住在国家标准局附近。一做，就是半年。

她白天在实验室调设备，晚上在地铺睡袋凑合。遇到暴雪封路，她坐火车从纽约夜行，刚到车站就给李政道打电话：“我成功了！”她站在电话亭里，身边雪未化，声音压不住激动。

1956年圣诞夜，她终于得出实验结果：在弱相互作用中，宇称确实不守恒。她当即召集团队，反复验证，对照结果，不断否定自己，直到确信无误才公布数据。

1957年1月15日，美国物理学会年会上，吴健雄正式宣布宇称守恒被实验推翻。整个学界震动。

诺贝尔委员会迅速反应，将当年物理奖颁给提出理论的李政道与杨振宁，然而没有她的名字。这是第二次，历史错过了她。

吴健雄没抱怨。直到1989年，她在一封私人信中才说：“当我的工作被忽视，我的心是受伤的。”

她回信给朋友，说起实验时，语气像讲一场远足，唯独谈起那一场暴雪夜，说自己在火车站，冻得发抖，却心里发烫。

那不是一场普通的实验。她靠一只手推翻了整个物理体系里最核心的一块基石。她改变的，是世界的认识方法，吴健雄没获诺奖，但她做的事，整个物理学界记得清清楚楚。

紫薇树下，永远是中国人

1997年2月16日，美国纽约凌晨2点半，吴健雄因中风去世。享年85岁。她留下一纸遗愿：不要停灵美国，骨灰请送回太仓，葬于父亲种下的紫薇树下。

她的丈夫袁家骝，亲自护送骨灰，横跨太平洋。第二年清明节，江南春水微涨，浏河明德中学操场旁，建起一方墓园。两只球体象征她的实验成果：宇称不守恒。

墓碑正中刻着：一个永远的中国人。是她生前自己决定的落款。

吴健雄24岁离家，她说：“美国给我科研平台，但我的根在浏河。”她讲中文，吃中餐，家中挂的是山水字画，茶几上摆的，是南京雨花石。

她从没忘记过父亲——吴仲裔。是父亲让她读书，是父亲创办明德女校。她在明德楼边建了“紫薇阁”，捐出省下的一百万美元，设立“吴仲裔奖学金”，奖给每年最好的学生。

她不讲家国情怀，但她身体力行。她不喊口号，但她站在哪，哪就有中国文化。

她死后六年，袁家骝也归葬于此。夫妻并肩，长眠于明德校园。他们没在美国留墓地，没立铜像，也没争荣誉。

他们留下的，是浏河镇晨光下一方墓园，和墓碑上一行字：“她是卓越的世界公民，也是一个永远的中国人。”

参考资料：

吴健雄：“东方居里夫人”“世界物理女王”.澎湃新闻.2022-09-29

“原子弹之母”吴健雄：一个永远的中国人.职工法律天地.2021