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韩国宪政史上首次出现前总统夫妇都被捕的情况。

文丨关珺冉

编辑丨漆菲

韩国政坛，再度迎来历史性一幕。

当地时间8月12日深夜，首尔中央地方法院签发对尹锡悦妻子、前第一夫人金建希的拘捕令，她被首尔南部拘留所拘押。这也是韩国首次出现前总统夫妇同时被捕的情况。

◆8月12日，在首尔中央地方法院接受讯问后，金建希登上前往首尔南部拘留所的押送车。

8月13日上午，金建希换上囚服，接受单独监禁前的体检、拍摄面部照片后被关入女性单人收容室。通常分配的单人间面积为2至3坪（约6.6至10平方米），房内虽有卫生间、折叠桌、电视和马桶，但没有单独的床，金建希只能睡在地板上。

被捕当天，首尔中央地方法院对金建希进行了约四个半小时的逮捕前讯问。法院最终认定，金建希“存在高度毁灭证据的可能性”。尤其是她对海外出访时曾佩戴的梵克雅宝项链所作出的虚假陈述，被认为是决定其被捕的关键因素。

巧合的是，当天举行听证会的321号法庭，也是此前审理尹锡悦的地方。尹锡悦夫妇在同一个法庭接受审查，最终双双被捕。

韩国《朝鲜日报》评论道，在落后国家才可能出现的总统夫人干政剧情却在韩国上演。“尹锡悦与金建希不仅自毁、搞垮党和政府，还令国民蒙羞。他们倘若尚有良知，应向国民负荆请罪。”

名牌项链成为批捕关键

面对席卷而来的舆论压力与政治紧张感，首尔中央地方法院日前收紧了安保，封闭部分出入口。从8月11日上午至午夜，位于瑞草区的法院综合大楼北门被封闭，步行道与车行道一律禁行。

8月12日上午，金建希身着黑色西装，出席了拘捕必要性审查听证会。记者追问她8月6日接受特检传唤时所说“像我这样什么都不是的人”是何意思，是否如实陈述收受的奢侈品等，金建希均未作出回应。

◆8月12日上午，金建希出席首尔中央地方法院举行的拘捕必要性审查听证会。

此次听证会重点围绕金建希是否存在销毁证据的风险展开，并据此论证拘捕的必要性。为了充分展示证据，特检组两次提交的意见书长达847页。

特检组指出，她在接受德意志汽车案调查时多次更改口供，在尹锡悦被罢免后销毁了手机，拒绝配合解锁密码等，表现出对调查的不配合。

据悉，当天决定批捕的关键是特检组向法院提交的“杀手锏”——包括瑞熙建设董事长李凤官提交的自首书、梵克雅宝真品项链，以及从金建希哥哥的岳母家中查获的仿品。

金建希于2022年6月29日出访北约马德里峰会期间曾佩戴过这条梵克雅宝项链。特检调查结果显示，该项链购买人为李凤官的秘书室长、50岁的崔某。

◆2022年6月29日，金建希出席在马德里举行的韩侨晚宴，佩戴了一条梵克雅宝项链。

8月11日，李凤官向特检组提交了一份自首书，其中写道，“2022年3月9日总统大选结束后购买了项链并在Acro Vista地下餐厅与金建希会面，祝贺尹锡悦当选的同时送上了项链。当金建希特检法在去年年底戒严前再次推进时，金建希归还了这条项链。”李凤官还称，“此后再次见到金建希时，长女婿、前检察官朴圣根请求‘帮忙看看在尹锡悦政府是否有机会工作’”，等于承认了行贿嫌疑。

此前，金建希声称这是“自己购买的仿制品，送给母亲后又借来佩戴”。这一证据驳斥了她的说法。特检当庭还将仿制品与真品同时呈现给法院，称“金建希作出虚假陈述，存在消灭证据的风险”。

当日审查末尾，郑法官向金建希提出的唯一问题便是“是否如自首书所述收过项链”，金建希依然回答“没收过”。接下来，特检组计划扩大调查北约出访期间引发争议的1500万韩元卡地亚手镯、2000万韩元蒂芙尼胸针等收受奢侈品嫌疑。

《朝鲜日报》披露，金建希一方出庭接受拘捕必要性审查时，还提到一句中国的古诗“花无十日红”，称“金建希女士手中原有的花，如今已全部凋谢”。“花无十日红”出自宋代诗人杨万里的《腊前月季》，原文是“只道花无十日红，此花无日不春风。”《朝鲜日报》解读为“权力只是一时的”。

最后陈述中，金建希表示，“不断被提起结婚前的事，让我很难过。恳请法官大人公正判断。”

欲以健康为由规避拘捕

金建希8月6日首次接受特检组调查时，曾对媒体表示：“让各位国民为像我这样什么都不是的人操心，真心感到抱歉。我会好好接受调查再出来。”

◆8月6日，金建希首次接受特检组调查，并接受媒体采访。

此句一出，在韩国舆论场引发各种解读。有人将其解读为一种谦逊表达，但更多声音认为这是一种带有策略性的声明。有推测认为，她试图博取民众同情，同时向调查部门和法律专业人士传递一个信息：她并非拥有权力的公职人员。

特检组在传唤金建希时，称其为“嫌疑人”，且没有像过去调查前总统那般安排“茶叙”，而是直接开始讯问。金建希几乎否认了特检组的所有指控。她当前面临16项指控，首次传唤集中在三起案件。

第一起指控金建希及其家属涉嫌在2010年10月至2012年12月期间操纵德意志汽车股价，非法获利超过8亿韩元，涉违《资本市场法》。金建希利用6个账户参与操纵交易，其中3个被认定存在明确违法痕迹。检方展示的关键证据是一段通话录音：她向交易员承诺“40%回报”的对话被完整记录了下来。

“录音只是间接证据，不能当作直接证据。”金建希语气平稳地回答，“我当时30多岁，对股票不太了解，对操纵股价一无所知。我只是把股票交易委托给他们而已。”

第二起指控尹锡悦夫妇在第20届总统选举前从政治掮客明泰均处无偿获得了共计58次、价值约2.74亿韩元的民调结果，涉嫌违反《政治资金法》。逮捕令申请书中还包含“金建希曾直接指示进行民调”的内容。

特检组怀疑，她不仅是单纯接收民调结果，还深度参与其中。作为回报，尹锡悦夫妇在2022年6月的国会议员补选中施加影响，让前国民力量党议员金英善获得公荐。金建希对此回应称：“没有要求明泰均进行民意调查，如果有要求，肯定会按规定签署正式合同。”

早在2024年10月16日，金建希与政治掮客明泰均的昔日聊天记录曾被曝光。金建希在其中称，“你辛苦了，请原谅我那不懂事喜欢乱说话的哥哥，让我很为难。我现在完全依赖明老师”。上述内容被指涉嫌与明泰均一同干预总统竞选。明泰均此前还公开表态，称自己在总统选举时常常出入尹锡悦私宅，向其提供政治谏言。

第三起指控金建希收受了统一教方面通过“建真法师”全性培转交的高价礼物。特检组指出，金建希与全性培勾结，从前统一教世界总部主任尹某处收受了价值6220万韩元的Graff项链、价值分别为802万韩元和1271万韩元的两个香奈儿包，以及人参浓缩液（人参茶）。尹某于2022年1月初向国民力量党资深议员权成东提出，希望尹锡悦政府能将统一教的相关政策作为国家政策来推行，并让统一教人员进入执政党和青瓦台。

◆2022年9月，金建希收受旅美韩侨牧师崔在英贿赂的一款价值约300万韩元的迪奥包。相关视频是通过崔在英佩戴的手表内置摄像机偷拍的。

此前，金建希的法律团队坚称“拘捕她是无理的”。理由是“金建希已经出庭并如实回答了特检组的质询”，“她是知名人物，不存在潜逃风险”。他们还以健康为由，采取可能的规避措施。其法律团队强调，金建希今年6月曾因抑郁症入院，出院时身体虚弱，不得不使用轮椅，每周还需要接受一次治疗。

但特检组的态度十分强硬：“即使被监禁，她的健康状况也足以承受调查。”特检组于8月7日提出了拘捕令申请，并重申：“调查已经进行了较长的一段时间，收集到大量物证和证词。如果金建希未被拘捕，她可能与周围人联合销毁证据。”

尹锡悦狱中暴力拒捕

妻子面临拘捕之际，尹锡悦正在狱中暴力拒捕。

8月11日，尹锡悦第四次缺席在首尔中央地方法院开庭审理的内乱案。庭审前，法院转达了首尔拘留所的立场，称强制让尹锡悦出庭“极其困难”，理由包括可能引发事故、人权争议及不好的社会影响等。

四天前，尹锡悦在狱中强烈抗拒特检组执行第二次逮捕令，并从椅子上摔下受伤了。当时他的腰撞到了椅子腿上，胳膊被猛地拽了一下。

他的辩护律师举行记者会控诉称，“特检组调集了十多人，抓住尹锡悦的胳膊和腿，试图强行将他塞入车内。在他们把他抬起来移动的过程中，尹锡悦摔倒在地。”尹锡悦则向特检组恳求道：“我的胳膊快要断了，请放开我。”

这是特检组第二次试图逮捕尹锡悦，但由于尹锡悦和其辩护团队的强烈抵抗，行动在持续1小时15分钟后便中止了。特检组撤离后，尹锡悦与律师会面约1小时。其间，他一直抱怨腰部和手臂疼痛，很快被送往拘留所的医务室就诊。

◆狱中的尹锡悦强烈抗拒特检组执行逮捕令。

上一次，尹锡悦采取的拒捕方式是脱下囚衣。8月1日执行逮捕令时，他仅穿着背心和内裤，躺在地上，强烈拒捕。特检组在半小时内四度进行劝说，但尹锡悦未听完便打断对方发言。在尝试执行约两小时后，特检组离开了拘留所。之后，尹锡悦立即穿好了衣服。

国民力量党前首席发言人尹熙晳分析道，尹锡悦与金建希在应对特检调查上的立场截然不同。“金建希更为现实，倾向于通过配合调查来争取减轻刑期、避免被拘捕，因此选择出席调查并公开表态。但尹锡悦完全从政治角度考量。作为前总统，他对自己的结局心知肚明。他拒绝配合调查，意在通过这一姿态向外界释放各种政治信号，以守住他认定的政治名分。”

前总统朴槿惠也曾因拒绝出庭而遭遇缺席审判。2017年，在“亲信干政门”案的一审审理中，检方发出追加的逮捕令后，朴槿惠以“以法治名义进行政治报复”为由拒绝出庭。经过一个多月的审判停滞，法院决定举行缺席审判。直到韩国大法院（最高法院）做出最终判决，朴槿惠都未出庭。

对于尹锡悦夫妇的表现，《韩民族日报》斥责道，这更像是一套事先安排好的应对策略——丈夫拒绝调查，妻子推责给丈夫。“尹锡悦惯用各种‘法律技术’。如今他仅穿内衣，全然不顾身为前总统的体面，指责特检组的强制措施违法。如此颠倒黑白、倒打一耙，罕见至极。究竟谁在违法？他们真以为只要不断挑动极端支持者，就能全身而退吗？国民的耐心早已被耗尽。”（实习生王莆率对本文亦有贡献）

排版 / 朱若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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