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本作品为虚构小说,情节纯属虚构,如有雷同,纯属巧合。所有人物、地点和事件均为艺术加工,并非有意冒犯或贬低任何个人、团体或组织。】
“国强,你这辈子怕是要跟那几间破屋过咯!”
胡屠夫蹲在田埂上,吧嗒着旱烟笑他。
谁能想到,这个穷得连娶亲钱都没有的光棍汉,某天会在村口捡回个痴傻女人。
张国强用三间漏雨的土坯房、几分薄田,搭起了一个家,还生下一双儿女。
可当两辆黑色轿车碾过碎石路停在自家门口,
西装男人亮出的悬赏报纸,却撕开了女人的真实身份......
01
云南腹地的群山褶皱里,藏着个叫石头村的地方。
进出村子的路是条羊肠小道,坑洼处积着雨水,晴天也满是碎石子,走起来硌脚。
村里有个男人叫张国强,虚岁四十二,还打着光棍。
张国强人实在,农忙时能帮着邻里挑两担谷子不喊累,可家里穷得锅底朝天。
父母走得早,留给他的三间土坯房,墙缝里长出了青苔,木梁被虫蛀得满是窟窿,一到雨天就漏雨。
几分薄田种着包谷和红薯,年成好时能勉强糊口,遇着灾荒就得去山里挖野菜。
年轻时村里也有热心婶子给说过亲。
记得二十三岁那年,邻村王媒婆领来个扎麻花辫的姑娘。
姑娘站在门槛外,盯着墙上漏风的草席,又看看灶台上缺了口的粗瓷碗,嘴唇动了动没说话,转身就走了。
王媒婆后来捎话:“人家姑娘说,进了你家门槛,喝口凉水都得算计着碗底的泥。”
日子一天天过去,张国强渐渐死了心。
每天天不亮就扛着锄头下田,傍晚背着竹篓回家,篓里装着割来的牛草。
家里没个女人,衣服破了就用粗线缝几针,饭煮糊了就着盐巴吃。
夜里躺在硬板床上,听着窗外山风掠过竹林,望着房梁上晃动的月光,心里空落落的。
村里和他同龄的男人,娃都能帮着喂鸡了,他连个说话的人都没有。
有时蹲在牛圈边添草料,会对着那头掉了两颗牙的老黄牛嘀咕:
“老黄啊,你说这日子啥时候是个头?”
老黄牛甩甩尾巴,“哞”一声,算是应答。
这样的日子过到四十一岁那年夏天,发生了件事。
那天傍晚,张国强从田里回来,裤腿卷到膝盖,脚踝上沾着泥点,后背的粗布衫被汗水浸得透湿。
快到村口时,看见大槐树下围了一圈人,七嘴八舌的,像群炸开窝的麻雀。
他本想绕开,听见胡屠夫扯着嗓子喊:“国强!国强!你过来!”
张国强挤进人群,看见地上蹲着个女人。
她头发乱得像团枯草,粘着几根草茎,脸上灰扑扑的,辨不出肤色。
身上穿件蓝布衫,袖口磨得发白,下摆撕了道口子,露出半截小腿,上面有几道被树枝划的血痕。
她眼神发直,盯着地面,有人问她话,她就往回缩,膝盖顶着胸口,像只受惊的刺猬。
村长蹲在旁边,吧嗒着旱烟袋,烟锅里的火星一明一暗:
“这咋整?晌午就在村头晃悠,问她话跟哑巴似的。”
“莫不是从山里逃出来的?”“看着像个傻子。”
村民们交头接耳,有人捏着鼻子往后退,有人抱着胳膊打量。
张国强站在人堆外,双手在裤腿上擦了擦泥,没吭声。
那女人忽然抬起头,眼睛扫过人群,停在他脸上。
她的眼睛很大,眼窝有点深,可眼神空茫茫的,像口没底的井。
张国强心里咯噔一下,像是被人轻轻推了把,脚不自觉往前挪了半步。
胡屠夫捅了捅他腰眼,挤眉弄眼:
“国强,你看这女人,虽说痴傻,可模样周正。你打了半辈子光棍,这不现成的媳妇?”
人群里爆发出笑声,有人拍着大腿喊:“胡屠户说得对!国强,领回家去!”
张国强的脸腾地红了,从耳根红到脖子,像被人泼了盆辣椒水。
他张了张嘴,想骂句“胡扯”,可喉咙里像塞了团棉花,一个字也吐不出来。
那女人被笑声惊着了,肩膀缩得更紧,下巴几乎要碰到膝盖。
村长咳了两声,敲了敲烟袋锅:“别瞎起哄!先得弄清楚她家里人在哪,万一……”
他没说完,可大家都明白——这年头,说不清道不明的人,谁也不敢随便招惹。
天渐渐黑了,山风带着凉气,吹得槐树叶沙沙响。
人群散了一半,剩下的人围着火堆抽烟,商量咋办。村长转头看向张国强,目光在他破洞的衣袖上停了停,没说话。
张国强盯着女人脚边的土坷垃,心里像有两个小人在打架。
一边说:“你收留她,万一惹上麻烦,这辈子就毁了。”
一边说:“她连话都不会说,能惹啥麻烦?总不能让她睡野地吧。”
他蹲在地上,摸出旱烟袋,点了三次才点着。
烟呛得他直咳嗽,抬头看见女人正盯着他手里的烟袋,眼神里有丝懵懂。
月亮升起来时,张国强碾灭了烟袋:“让她……去我家歇一晚吧。”
人群“哦”了一声,慢慢散开。
胡屠夫经过他身边时,低声笑:“国强,好事啊。”
他没搭话,转身往家走,听见身后有细碎的脚步声,
回头一看,那女人正隔着几步远跟着,身影在月光下显得单薄。
那晚,张国强把自己的床铺让给女人,抱了捆干草铺在灶房地上。
草堆里有股子霉味,他翻来覆去睡不着,听见里屋传来轻微的动静,像是有人在翻身。
他盯着房梁上的裂缝,想:“明天得问问她家里人在哪,送她回去。”
可又想:“要是她没家呢?”
这个念头刚冒出来,就被他掐灭了,翻了个身,干草发出“咯吱”声。
02
第二天一早,张国强煮了碗稀粥,烤了两个红薯,端给女人。
她坐在床边,双手捧着碗,小口小口喝着,粥顺着嘴角流到衣襟上,也不擦。
张国强蹲在旁边,轻声问:“你叫啥?家在哪?”
她抬头看他,眼神依旧空茫,像是没听见。
村里很快传遍了这事。
张婶子来送菜时,叹着气说:“国强啊,你咋就揽了这么个累赘?”
路过的二流子冲着他笑:“强哥,啥时候喝喜酒?”
张国强只是笑笑,不说话。他翻出母亲留下的蓝布衫,递给女人,又烧了锅热水,指了指木盆。
女人盯着热水,眼神有些害怕,往后退了两步。
张国强明白她意思,转身出门,蹲在院门口抽旱烟。
过了许久,女人出来了。
头发湿漉漉地披在肩上,脸洗干净了,露出苍白的皮肤,鼻梁挺挺的,嘴唇很薄。
要不是眼神呆滞,看着也就二十七八岁,比张国强小几岁。
张国强一时愣神,想起年轻时在镇上见过的女学生,也是这么干净的模样。
他给她取了个名字,叫“妹伢”。
他想,她看着比自己小,又无依无靠,就当妹妹养着吧。
妹伢就这么住下了。
每天张国强下地时,就把院门从外头锁住——怕她乱跑,山里有狼。
开始那几天,她会抓着门板晃,嘴里发出“唔唔”的声音。
张国强在田里听见,心里揪得慌,中午特意回家一趟,
看见她蹲在墙根,手里捏着朵野花,眼睛呆呆地望着天。
渐渐的,妹伢不再晃门了。
张国强每天收工回来,总能看见她坐在门槛上,盯着山路尽头。
他从兜里掏出个野果子,递给她,她接过去,小口啃着,眼里闪过一丝光,像煤油灯芯跳了跳。
村里张婶子看不过眼,常来教张国强咋照顾人:
“给她换洗衣裳要趁日头好,尿了床得赶紧晒,吃饭要一口一口喂……”
张国强学得很认真,把婶子的话记在心里。
有次妹伢把粥泼在被子上,他没吭声,默默拆了被子,拿到河边洗。
皂角在水里泡开,起了白泡泡,他搓着被面,想起小时候母亲给他洗尿布的样子。
日子一天天过去,妹伢对张国强有了依赖。
他出门时,她会站在门口,直到他身影消失在山路上;
他回来时,她会快步迎上来,虽然不说话,可嘴角微微动了动,像是要笑。
第二年春天,妹伢生下个儿子。
那天张国强在田里犁地,听见邻居跑来说:“国强!你媳妇要生了!”
他扔了犁耙,跌跌撞撞往家跑。
屋里传来妹伢的呻吟声,张婶子在门口指挥:“快烧热水!拿干净布!”
孩子落地时“哇”的一声哭,张国强蹲在床边,看着皱巴巴的小脸,手抖得厉害。
他想抱抱孩子,又怕碰坏了,只是用粗粝的手指轻轻碰了碰孩子的手,那小手立刻攥住他的手指,暖乎乎的。
村里人都来看孩子,七嘴八舌:“像国强,眉眼真俊!”
“这下国强有后了!”张国强抱着孩子,看着旁边虚弱的妹伢,
她眼睛闭着,头发汗湿贴在脸上,嘴角却微微上扬。
他心里一阵发酸,又一阵发热,像是揣了个暖炉。
他给孩子取名叫狗剩,按村里的说法,贱名好养活。
每天天不亮,他就起来磨玉米面,熬成糊糊喂孩子。
妹伢虽然还是不大说话,可会抱着孩子晃,嘴里哼着不成调的曲子。
有次张国强从地里回来,看见她正用手帕给孩子擦口水,手帕是他去年托人从镇上买的,她平时舍不得用。
看着屋里的娘俩,张国强觉得日子有了盼头。
只是偶尔夜深人静,他坐在门槛上抽烟,会盯着妹伢的脸发呆:
她到底是谁?家里有没有人在找她?她为啥会变成这样?
这些问题像团乱麻,缠在他心里,解不开。
山风掠过屋顶,吹得油灯忽明忽暗。
怀里的狗剩哼了两声,张国强掐灭烟袋,起身去给孩子盖被子。
妹伢在睡梦中翻了个身,手轻轻搭在孩子身上,像是怕他冻着。
张国强看着这一幕,叹了口气,把油灯拨亮些,暖黄的光填满了屋子。
03
日子在石磨转动的吱呀声和灶膛里的柴火声中慢慢流淌。
狗剩满周岁时,扶着墙能摇摇晃晃走两步了,
胖嘟嘟的小手抓着张国强的裤腿,仰着红扑扑的小脸喊“爹”。
那声音奶声奶气,像新收的小米粥一样稠乎乎的,
张国强蹲下来张开手,看着儿子摇摇晃晃扑进怀里,
粗糙的手掌托着孩子的小屁股,心里软得能捏出水来。
妹伢还是那样,多数时候坐在屋檐下的小板凳上,眼神望着远处的山梁,像尊泥塑。
可只要狗剩一哭,她立刻就会站起来,围裙在腿边扫来扫去,嘴里发出“嗯嗯”的声音,跌跌撞撞地往孩子身边跑。
有次张国强在灶间烧火,听见里屋“扑通”一声,跑进去看见妹伢跪在地上,
怀里搂着从床上滚下来的狗剩,自己膝盖磕在桌角上,青了一块,却只顾着拍孩子后背。
张国强教妹伢给孩子喂饭,把木勺塞进她手里,手把手地往孩子嘴里送。
她学得很慢,手腕总是打颤,粥汤顺着勺边流到孩子下巴上,滴在粗布小褂上。
张国强就拿块干净布,跟在后面擦,一遍遍地说:“轻点儿,对,就这样。”
妹伢抬头看他,眼神里有几分笨拙的认真,像个刚开始学话的孩子。
又过了一年零三个月,妹伢在秋天生下了女儿。
那天雨下得很大,瓦片上的雨水劈里啪啦往下掉,张国强在灶间烧热水,火苗映得他满脸通红。
产婆在里屋大声指挥,他攥着湿透的毛巾,听见孩子第一声啼哭时,才发现自己后背全是汗,分不清是热的还是急的。
女儿生下来时六斤四两,皮肤皱巴巴的,眼睛还没睁开,小拳头攥得紧紧的。
张国强用温水蘸着毛巾给孩子擦脸,看着那张小脸慢慢舒展开,
心里忽然想起小时候在山上见过的野杏花,粉白粉白的,带着股子清气。
他给女儿取名叫丫蛋,用粗布缝了个小枕头,把孩子轻轻放上去。
家里添了两张嘴,开销像春天的野草一样疯长。
张国强天不亮就起来,先去田里给包谷除草,露水把裤腿浸得透湿;
中午回家喝碗稀粥,又背着竹篓进山里砍柴,竹篓的带子把肩膀磨得生疼;
农闲时就去镇上,在米铺帮人扛麻袋,一袋一百斤,扛一趟能换两个铜板。
有次扛完货,他累得腰都直不起来,却舍不得买个白面馒头,摸出怀里的冷红薯啃了两口,又去给人搬砖。
村里人见了他,总说:“国强,你这是拿命换钱啊。”
他只是笑笑,把草帽往头上一扣:“娃们要吃要穿,妹伢身子弱,得补补。”
其实他自己从来舍不得吃好的,穿的衣服补了又补,袖口磨得能看见棉絮。
妹伢的过去始终是个谜。
有次村里办喜事,新娘子坐着花轿从门口过,吹鼓手吹得热闹,铜锣“咣咣”响。
妹伢听见声音,扶着门框往外看,眼睛一眨不眨,嘴唇微微动了动,像是在念什么。
张国强站在旁边,看见她眼神里有团模糊的光,像快要熄灭的灯芯突然跳了一下。
还有一回,镇上来了个货郎,担子上挂着花布、头绳、小镜子。
妹伢凑过去,盯着那些花花绿绿的头绳看,手指轻轻碰了碰粉色的绒花。
货郎笑她:“大姐,给你家闺女买个呗?”
她没说话,却伸手摸了摸自己头发,又看看远处玩泥巴的丫蛋。
张国强看在眼里,默默记在心上,后来托人从镇上捎回两根红头绳,塞进妹伢手里时,
她盯着绳子看了很久,慢慢往头发上缠,缠了又拆,拆了又缠。
狗剩和丫蛋渐渐懂事了。
狗剩五岁时,就能帮着烧火,往灶膛里添小树枝;
丫蛋三岁,自己抱着比脸还大的碗喝稀粥,虽然撒得满身都是,却不用人喂了。
有次张国强从田里回来,看见狗剩正拿着个小木勺,往妹伢碗里舀饭:
“娘,吃饭。”
妹伢接过碗,乖乖地吃起来,嘴角沾了粒米,狗剩伸手给她擦,像个小大人。
张国强站在门槛外,喉咙突然发紧,赶紧背过身去,用袖口抹了把眼睛。
04
五月的一天,阳光晒在石板路上发烫。
张国强打算去镇上买盐和煤油,临出门前,把狗剩叫到跟前:
“看好你娘和妹妹,别让她俩去河边玩。”
狗剩点头,头发被汗水粘在额头上,眼睛亮晶晶的:“爹放心,我看着呢。”
张国强又转身对妹伢说:“在家待着,别乱跑。”
妹伢坐在屋檐下,手里捏着片草叶,抬头看他,眼神里有几分懵懂的温顺。
去镇上的路要翻一道山梁,路边长着野枣树,青枣还没熟,硬邦邦的。
张国强走得急,后背的汗把粗布衫浸出个深色的印子。
他惦记着家里,想着给丫蛋买块糖,给妹伢买块肥皂,脚步不由得加快了。
在镇上买完东西,又在米铺扛了两袋麦子,挣了五个铜板。
他把钱小心地放进贴身口袋,摸了摸,又按了按,确保没掉出来。
路过点心铺时,看见玻璃罐里的桃酥,黄澄澄的,撒着白芝麻。
他犹豫了一下,掏出两个铜板,买了四块,用油纸包好,揣在怀里,油纸蹭着胸口,能闻到淡淡的甜香。
回来时太阳偏西了,山路上投下长长的影子。
张国强走得口干舌燥,喉咙里像塞了团干草,却舍不得喝葫芦里的水,想着回家给孩子们喝。
远远看见石头村的轮廓,村口的老槐树像把大伞,遮住半片天。
他加快脚步,拐过弯,突然看见自家院门口停着两辆黑色的车,
车身亮得能照见人影,车轮上沾着新泥,显然是刚到不久。
他心里“咯噔”一下,脚步顿住了。
村里从来没来过这么气派的车,谁家的?来干啥?
怀里的桃酥突然变得沉甸甸的,像块石头压着胸口。
他往前走了两步,又停下来,看见院门上挂的草帘子在风里晃,
听见院子里有说话声,是陌生的男声,带着外地口音。
他顾不上多想,拔腿就朝家里跑去。
泥土路坑坑洼洼,他跑得踉踉跄跄,怀里的糕点也散了,掉在地上,他却浑然不觉。
刚跑到院门口,还没等他喘口气,院子里传来的声音和眼前的景象,就让他整个人都惊呆了。
他像被雷劈中了一样,僵在了大门口,手脚冰凉,脑子里一片空白..........
05
张国强僵立在院门口,看着穿西装的男人从皮夹里掏出一张泛黄的报纸,
标题赫然写着《海城首富之女离奇失踪,巨额悬赏寻线索》。
照片上的女子穿着白色连衣裙,站在花园喷泉旁,嘴角微扬,眼神清亮——正是妹伢。
“她叫林婉清,三年前在城郊疗养院散步时走失。”
男人指着妹伢手上的胎记,“这是她三岁时玩火留下的疤。”
张国强的目光被那抹暗红灼伤,想起无数个清晨,妹伢坐在门槛上对着阳光翻转手掌的模样,
原来她不是在看草叶,是在辨认掌心的印记。
狗剩突然扑过去抱住妹伢的腿,小脸上满是泪痕:“娘别走!”
丫蛋也跌跌撞撞地跑过来,攥住她的衣角。
妹伢身子剧烈颤抖,眼睛在两个孩子和张国强之间来回逡巡,
忽然开口了,声音沙哑却清晰:“狗剩...丫蛋...”
所有人都愣住了。
这是她来石头村四年第一次开口说话。
张国强踉跄着上前,喉咙动了动,却发不出声。
妹伢看着他,眼里涌起一层水雾,嘴唇哆嗦着:“哥...哥...”
西装男人低声解释:“根据病历,她因童年创伤导致选择性失忆,可能把你当成了兄长。”
张国强忽然想起,每次他给她梳头时,她总是格外温顺,原来在她混沌的意识里,他是唯一的“亲人”。
夜幕降临时,林家的私人医生来了。
他给妹伢做了简单检查,说她的记忆可能会随着环境恢复。
当医生扶着妹伢走向汽车时,她突然挣脱,跑回屋里抱出那个装着红头绳的布包,又从墙上摘下用草编的蝈蝈笼子——
那是狗剩三岁时她花了整宿编的。
汽车发动的声响惊飞了树上的麻雀。
狗剩和丫蛋追着车跑了半里地,张国强站在村口大槐树下,看着汽车消失在山梁后,
忽然发现地上掉着块碎桃酥,沾满了泥土和眼泪。
06
三个月后的深秋,石头村来了辆黑色轿车。
张国强正在田里挖红薯,看见狗剩挥舞着胳膊跑过来,小脸涨得通红:“爹!娘回来了!”
妹伢——不,现在该叫林婉清了——
从车里下来时,穿着件米色风衣,头发烫了卷,却仍攥着那两根褪了色的红头绳。
她身后跟着个戴眼镜的男人,是林家的法律顾问。
“张大哥,”她的声音比从前清亮许多,却多了层陌生的疏离,
“我...想接孩子们去城里住段时间。”
张国强看着她腕上新戴的翡翠镯子,想起她从前用草茎编手链的样子,喉咙动了动:
“娃们离不开土地,你...过得好就行。”
法律顾问递来一份文件,里面夹着张银行卡:
“这是林小姐的心意,感谢您这些年的照顾。”
张国强推开,粗糙的手掌蹭过纸面,触到“断绝关系协议”几个字,像被针扎了一下。
狗剩和丫蛋躲在门框后,怯生生地看着母亲。
林婉清蹲下身,从包里掏出巧克力,包装纸发出沙沙的响。
丫蛋摇头,往张国强身后缩:“爹说,不能要陌生人的东西。”
这句话像把钝刀,剜得林婉清眼眶发酸。
她忽然想起在石头村的夜晚,张国强用粗瓷碗给孩子们盛玉米糊糊,热雾氤氲中,两个孩子吃得鼻尖冒汗。
而现在,她的别墅里有水晶吊灯和进口奶粉,却换不回那碗带着柴火味的温暖。
“我...以后会常来看你们。”
她站起身,高跟鞋踩在泥土路上,发出细碎的声响。
汽车驶离时,她从车窗里伸出手,挥动着那两根红头绳,在秋风中划出两道褪色的红痕。
07
那年冬天特别冷,石头村下了场罕见的大雪。
张国强坐在灶间烤火,听着窗外北风呼啸,忽然想起四年前那个夏夜,妹伢蜷缩在村口的模样。
他摸出压在枕头下的照片,是去年秋天请镇上照相馆拍的全家福——
妹伢穿着他买的蓝布衫,狗剩和丫蛋挤在中间,脸上沾着米糊。
正月初二,林婉清没有来。
初三也没有。张国强抱着丫蛋站在村口,看着远处的山路被雪覆盖,像条白色的死蛇。
狗剩把冻红的手揣在袖筒里,小声说:“爹,娘是不是忘了回家的路?”
元宵那天,林家的法律顾问来了,带来个噩耗:
林婉清在瑞士接受治疗时,记忆逐渐恢复,却患上了严重的抑郁症。
她在留给孩子们的信里写着:
“我对不起你们,但我再也做不回那个坐在门槛上啃野果的妹伢了。”
张国强捏着信纸,上面的字迹工整秀丽,却透着刺骨的陌生。
他忽然想起她走的那天,汽车扬起的尘土里,她最后回望的眼神——
那不是眷恋,是解脱。
春回大地时,狗剩和丫蛋在院子里种的向日葵发芽了。
张国强蹲在旁边浇水,听见远处山路上有汽车鸣笛,却再没等来那个攥着红头绳的身影。
他终于明白,有些缘分就像山里的雾,乍看朦胧温暖,太阳出来,便散了。
秋风再起时,他把那个装着红头绳的布包埋在槐树下,就当是给过去的岁月立了块无字碑。
狗剩和丫蛋在旁边追着蝴蝶跑,笑声洒在泥土里,长出新的希望。
而他,依旧是那个守着薄田和土坯房的光棍汉,
只是怀里多了份永远化不开的牵挂,
像山梁上的磐石,沉默着,却刻满了时光的纹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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