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资料图：位于韩国首尔的青瓦台。图/新华社

文 | 陶短房
去年3月，韩国总统尹锡悦不顾国内强烈反对，执意推动通过韩国政府支持的基金会向本国战时劳工受害者支付赔偿，试图借此迅速改善日韩关系。如今，这一基金会却面临断炊之虞。
5月27日，该基金理事负责人对韩国《中央日报》表示，基金会“目前缺少约120亿韩元（约合880万美元）的赔偿金”。他还呼吁日企捐款。
基金会缺钱“哭穷”中
此前，韩国法院裁定，日本企业须就1910年—1945年期间强征韩国劳工行为，向受害者及其家属支付赔偿金。据韩方统计，从1910年日本强行吞并朝鲜半岛到1945年日本二战战败，35年间，大约有103万韩国劳工被强征赴日劳役，其中不少人被折磨至死。
但日本政府对此却持强硬态度，多次以两国在1965年建交时签订的《韩日请求权协定》“已解决”索赔问题为由，拒绝进行赔偿。这一尖锐矛盾构成日韩关系一大死结。
在美日推动、部分国内亲美亲日派支持下，韩国本届政府提出，设立一个由韩国政府支持、日韩企业“自愿捐赠”的基金会，由该基金会支付诉讼裁定的赔偿金。
彼时，该举措一经推出，便在韩国国内引发强烈争议，抗议浪潮此起彼伏。反对者认为，即便“基金会模式”能满足所有诉讼赔偿裁定，日方也该“对历史罪责深刻反省”。
如今，基金会传出断炊的消息，一旦坐实将意味着，金钱赔偿这一“简单粗暴”的解决模式难以为继。
“基金会模式”存在“硬伤”
去年3月，刚刚当选不久的韩国尹锡悦政府推出“基金会模式”，试图以此绕开日韩间围绕殖民历史和战争罪责的死结。此举得到日方高度评价，也得到背后推手美国的大力称许。此后不久，尹锡悦访日，日韩关系迅速升温，在一系列敏感问题上宣布取得“重大进展”。
然而早在去年就有分析认为，“基金会模式”存在“硬伤”。除了韩国国内二元对立，民间反日情绪依然高涨外，这一模式本身也有技术上的致命破绽。
首先，“基金会模式”只谈赔偿金，不谈责任，也不具体追责到责任日企，更不用说日本政府。韩方这样设计的初衷，本是一种权宜之计，但如此一来，本应“刚性支付”的赔款义务，就被置换成了“给是人情，不给是本分”的“善款”。各国司法实例无数次证明，一旦剥离必须支付的法律强制性，“善款”赔付很难到位。
更何况，造成日韩在此问题上长期扯皮的症结，正是日本政府和责任企业不愿就历史罪责负责。既然如此，又如何能指望其会为“善款”负责呢？

▲资料图：韩国总统尹锡悦。图/新华社

其次，为减少日方抵触情绪，尹锡悦将“基金会模式”设定为“日韩企业都可自愿捐款”，其目的就是在牺牲对日追究历史罪责的前提下，让支持自己的韩国财团“保底”。至少在赔偿金上满足韩国受害者及其家属的要求，从而在一定程度上平息国内不满。
但韩国财团支付比例过小，日方倘不积极则基金会随时断炊；韩国财阀支付比例过大，则国内反对者必定会鼓噪，“难道让韩国人自己赔偿自己”，“基金会模式”很可能弄巧成拙。
2023年3月“基金会模式”出台时，共涉及15名原告，截至目前，共向11名原告及其遗属支付逾25亿韩元赔偿金。但自2023年底以来，新的赔偿裁定不断涌现，短短几个月内，韩国最高法院已就多起相关诉讼案对日本公司作出不利裁决。
此前，韩国媒体曾称，包括逾期利息在内的总付款额预计将超过95亿韩元，从目前的情况看，该基金会或会耗尽资金。
从目前披露的消息看，事态似乎正朝着较糟的方向发展：迄今几乎所有已支付赔偿金都来自韩国财团浦项制铁公司，该公司共计捐赠40亿韩元，如今所剩无几，远不足以填补越滚越大的赔偿金窟窿。
当事人或走直接追责模式
原本各方寄希望于执政党在4月10日举行的国会选举中获胜，并借此说服更多韩国财团“出血”。但选举结果是反对党大胜，尹锡悦政府就此进入处处受制的“跛脚鸭”模式。
尽管选民怨气主要集中在内政、经济、大人物丑闻等领域，却同样“锁死”了尹锡悦政府在这类敏感问题上的腾挪空间。而且，如今韩国经济形势并不十分理想，如此背景下让韩国财团进一步“出血”不免强人所难。
如今更多韩国人认识到，“基金会模式”如今几乎变成了“韩国人赔偿韩国人”的场景。这恐非尹锡悦政府所愿看到的。
事实上，即便在“基金会模式”被炒得火热之际，仍有不少受害者遗属拒绝从基金会领取赔偿。尹锡悦政府曾试图推动法院代为接收赔偿金，然后再转交给遗属，但这一设想已被法庭严词拒绝。
2023年12月，韩国最高法院裁定日企“日立造船”应向于2019年去世的韩国受害者李某支付6000万韩元赔偿金。由于此前日立造船已将赔偿金存入法院账户，这笔赔偿金今年2月被转交到受害者遗属手中。
对此，日立造船表示“遗憾”，而日本政府则试图将此案塑造为“下不为例”的“特例”。“特例获赔”、基金会可能断炊，恐会鼓励更多当事人咬紧牙关，继续走艰难备至的“直接追责模式”。

撰稿 / 陶短房（专栏作家）

编辑 / 马小龙

校对 / 陈荻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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