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25年9月19日，特朗普宣布将大幅提高H1B签证的难度。其中最引人注意的是价值10万美元的H1B签证申请费。或者更准确的说，将对在目前处于美国境外的申请者要求10万美元签证申请费。这被认为是旨在阻止大型科技公司使用该项目来雇佣“入门级员工”，并迫使它们只为“超级专业”人才支付高薪。毫无疑问，印度将成为这一新政策的最大受害者。很多印度外包公司的整体业务模式将直接坍塌。

在这一政策变化中，不少舆论认为这将成为欧洲以及加拿大和澳大利亚这样其他西方国家吸引人才的机会。不得不令人遗憾的指出，这种想法显然既缺乏对H1B签证变更的具体了解，也对其他西方国家的现状过于乐观。可能仅有少部分技术人士会转移到同在北美的加拿大地区继续运作，但欧洲和澳大利亚几乎不可能提供大量具有吸引力的移民政策。

为什么要改革H1B

H1B项目最初旨在吸引“高技能人才”从事美国公民和永久居民难以胜任的专业技术岗位。或者更准确的说，这是一项专门面向高端人才的人才吸引计划。但在现实的运作过程中，它却逐渐转化为大型科技公司降低人力成本的取巧方案。

通过大量雇佣印度籍，当然也包括部分中国籍的科技员工，大型科技公司得以用较低的薪酬填补大量的初级岗位。并且该项目已成为一条通道，特别是印度人的特殊通道，让许多工人接受每年约6万美元的薪水，这远低于美国技术专业人士通常的10万美元以上的薪酬。H1B的申请国比例就可以明证这一点。高达七成的申请人都是印度籍，中国籍以11%的比例位居第二。

正是在这种意义上，特朗普政府获得了改革H1B签证的大义。大型科技公司利用签证漏洞雇佣外国廉价员工的行为不符合特朗普政府“购买美国货，雇佣美国人”的核心主张。在新思路的指导下，特朗普政府首先引入了10万美元的H1B签证申请费，与目前总计通常不超过5000美元的申请费用相比，这无疑是一次巨大的飞跃。

但值得注意的是，这仅仅对身处美国之外的申请人有效。换言之，如果在美国国内申请H1B签证，签证申请费没有变化。毫无疑问，特朗普政府的目的就是对印度外包公司进行系统性打击。这些印度公司往往通过境外申请的方式帮助硅谷科技公司将印度员工转化为廉价的外包员工。反过来，这一政策无疑对那些在美国本土读书毕业的申请人是巨大利好，不用再担心印度人大量插队导致申请期限大量延长。

除了费用改革，特朗普政府还提议将传统的随机抽签制转向工资优先的分配系统 。在这一系统中，签证将根据提供的薪水来分配，给予高薪职位优先权。这使得H1B签证能够更有效地回归其初始目的，为高新稀缺人才服务。当然，这也会对初创企业和中小型公司造成打击，增加用工成本。

西方国家的转机？

特朗普政府收紧签证的做法无疑为其他国家吸引人才提供了相对的有利条件。事实上随着特朗普政府不断加紧审查，部分企业已将员工迁至海外避免风险。比如，北美技术协会理事会（TECNA）发布的报告显示，在2022年4月至2023年3月期间，加拿大吸引了超过3.2万名新晋技术工人，这股人才流入潮主要归因于加拿大友好的移民政策和劳动力成本优势。

但值得注意的是，大部分迁移都集中在加拿大和墨西哥，而非北美大陆之外的区域。显然，这些企业无法脱离美国的产业链，这迫使它们在逃离美国的时候又不能完全逃离美国。

在科技岗位和企业创新等领域这种逃离美国的情况就更为少见了。原因无他尔，其他西方国家难以给出大量具有替代性的岗位。比如在今年年初，法国总统马克龙就大肆宣布将为逃离美国的科学家提供良好的科研环境和薪资环境。但这一政策的实际效果非常有效，并且引起法国国内科学界的强烈反对，法国国内科学界认为马克龙为了政治噱头正在牺牲本土科学家。

所以即便在特朗普政府大幅收紧各类签证的情况下，其他西方国家在吸引美国科技员工的问题上往往无能为力。欧洲在这个问题上尤其明显。众所周知，在今日的经济产业竞争中，缺乏大型科技公司一直是欧洲明显的短板。H1B签证影响的主要群体恰恰是大型科技公司的员工。欧洲公司无力为这一群体提供大量具有竞争性的替代岗位。

反而欧洲由于自身在竞争中的落后，具有更强烈的保护主义倾向。对中美大型科技企业额外征税就是最典型的表现。可以预测，特朗普政府收紧H1B签证只会导致少部分本来就与欧洲有关联的员工会考虑去欧洲工作，更多人则可能尝试留在美国或者被迫迁移至加拿大。

印度人的灭顶之灾

印度程序员不仅是一个互联网的笑话，也是真实世界的写照。正如上文所言，印度人是H1B签证滥用的最大受益者。印度国民获得了美国公民及移民服务局（USCIS）在2024财年批准的H1B签证中的71%，总计约283,397份。印度价值2830亿美元的IT服务行业在很大程度上依赖于H1B签证。其交付模式通常是结合印度本土的离岸人才和美国现场的在岸人才。

H1B工人每年的成本约为8万至10万美元，而美国本地雇员的成本为12万至15万美元，这种“劳务套利”是印度IT外包模式的支柱之一。或者更准确的说，这是美国大型科技公司系统性转移用工成本的结果。

与印度高度的关联性导致本次签证收紧的消息一出，印度媒体和市场就产生了剧烈反应。包括Infosys、Wipro、Accenture和Cognizant在内的主要IT服务公司股价在消息发布后出现了下跌。特朗普政府的新政策将直接摧毁这些公司赖以生存的商业模式。

与此同时，薪资优先的H1B分配系统，将使薪酬较低的入门级和中级技术工人更难获得签证，而这些岗位通常由印度专业人士填补。不得不说，与特朗普因为印度购买俄罗斯石油征收关税的行为相比，H1B签证的收紧不仅对印度特定产业产生了灾难性影响的同时，反过来能够帮助特朗普政府获得国内加分。

那么未来出路究竟在哪呢？从现有的情况看，迪拜这样的中东城市反而成为高技术和高净值人群的最大流入地。这些城市在高度全球化的同时又能提供稳定的治安和长期政策。在大量石油储备的支持下，这些国家往往更能够提供一个非民粹主义化的精英舒适区。

可以预见的是，“双点运营”将成为美国大型科技公司接下来的发展方向。一方面，这些公司会将高技术人才迁移到迪拜这样的全球化城市，减少潜在的政治风险；另一方面，它们将被迫开始培养美国本土的STEM人才从而适应美国重新恢复制造业的需要。这场产业重塑的成功与否将成为美国经济最重要的考验之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