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是所有的老革命、老战友,关系都那么亲密融洽:同为四野出身的开国上将,韩先楚与邓华的私交,只能说是“平平”。
是因为二位将军接触不多、不了解么?非也。正是因为这两人太熟了,所以互相了解对方的特点:虽然都认可彼此的人品,但在相处配合方面,确实不怎么对路子。人和人的关系,有时候就是这样。
按照军内职务和地位来说,邓华长期在韩先楚之上,四野时期邓华当上了兵团司令员,而韩先楚比他低半级;一直到抗美援朝,邓华在志司的排位也高于韩先楚,后来邓华还接替彭德怀,成为了志愿军统帅。
这本身倒不至于引起什么不快,毕竟邓华是“双红一”出身的干部,并且军政双能,整体素质比韩先楚要更全面一些。作为一名极其专注于军事的战将,韩先楚也不太在乎具体职务的高低,他关心的是能不能打上仗、怎么打最有效。
两位将军之间,真正的问题在于:邓华稳,韩先楚急,二人的军事观点和作战策略,经常不同频。不同频就会引发矛盾和争吵,甚至要向上“打官司”。如此一来,关系还好得了么?
1950年海南战役,除了岛上冯白驹领导的琼崖纵队作为内应外,四野派出了两个主力军:40军和43军,这两支部队在四野系统内部,按实力均属于第一梯队。当时40军的军长是韩先楚,兼任第12兵团副司令;而43军归15兵团领导,兵团司令员正是邓华。
前面说了,邓华的级别比韩先楚要高,理所当然地成为海南战役第一负责人,统领全局。但后人提起这场战役,往往先想到韩先楚、然后是冯白驹,邓华作为真正的军事主官,存在感却似乎没有那么强。
由于前一年三野打金门失败,我军渡海作战的劣势被暴露出来,所以作风稳健的邓华,坚持准备妥当后再进攻海南岛;韩先楚是急性子,他早早做了大量准备和分析,指出错过季节和风向,将导致贻误战机,未来变数太大。
前线没几个人支持韩先楚,43军军长李作鹏,也站在邓华一边。准备会上,几位主要将领意见不一致,闹得不欢而散。韩先楚不甘心,越级上报提出尽早渡海开战,连着报了3次,“不达目的不罢休”。结果韩先楚的观点,还真得到了毛主席及军委领导的支持。
事实证明,韩先楚的意见是正确的,1950年春,海南战役及时发起,整个过程也非常顺利,守岛的薛岳部队抵抗力度有限,国军大部退往台湾。而不久之后朝鲜战争突然爆发了,美国海军出动舰队封锁台湾海峡,可见若不是韩先楚坚持立场、要求速战速决,海南岛或许将成为另一个台湾问题。
所以后世军民对于韩上将,普遍是非常推崇的,美誉度很高,毕竟解放海南功在千秋。邓华因为这次经历,作为“上级”多少有点尴尬,好在最终的战果是很不错的。但邓华与韩先楚的分歧,还不止海南这一次。
同一年志愿军出兵抗美援朝,邓华和韩先楚继续搭班子:邓华担任了志愿军第一副司令,兼13兵团司令员;韩先楚则是志愿军第三副司令,同时还是13兵团的副司令员,他俩依然属于上下级关系。
彭老总是志愿军首任司令员,邓华对他起到了很重要的辅助作用,提了不少好的作战建议。韩先楚在志司顺位相对靠后一些,并且经常承担具体作战任务,到前线负责一个方面的工作,他对志司的整体决策影响较小。
1951年第四次战役,对志愿军和朝鲜战局非常关键。战前讨论时,邓华与韩先楚又有了争论:邓华建议先打横城后打砥平里,韩先楚的看法则完全相反。不过这次争执并不算太激烈,之前打海南时邓华曾指责韩先楚“不听指挥”,后来事件进程却反转了。所以在朝鲜,两人都没强烈坚持己见,而是听彭老总定夺。
彭德怀权衡之后,选择了相对稳健的“邓华方案”。结果只能算差强人意,志愿军火力相对敌人有较大差距,攻坚能力不足,导致打砥平里时联合国军有了充分准备,未能完全实现战术意图。从彭总的事后评价来看,还是对韩先楚的谋略给予了充分肯定。
但也不要有所误解:邓华与韩先楚的“不融洽”,基本都是在实际工作层面的,有时候出现见解不同,都是名将这也难免。至于私底下,虽然他俩没那么要好,却也谈不上有多少矛盾,还是保持着正常的“君子之交”。
1959年邓华因为相关领导的影响,受到牵连被免除军队职务。此前他担任沈阳军区司令员,这项要职被开国上将陈锡联接替。最令邓华难受的,是组织没有给他新的任命、没事情干了。他不得不一直待在沈阳军区,处境不尴不尬,就这么忐忑地等了一年时间。
韩先楚很为邓华担忧。其实韩先楚是个感性的将军,别看他个性火爆又有独立见解,但心肠非常软、重情义。这一点,从59年在庐山上,以及军委扩大会议时的表现就能看出来。韩先楚不愿发言批判相关首长,甚至在夜间登门进行了安慰。
这段时期的韩先楚,正担任福州军区司令员,邓华则在东北。韩先楚跟邓华离得太远、见不上面,心里却很记挂。1960年韩先楚进京开会时,两位老同事终于碰面了。
原来邓华等待一年后,接到了中央调令,安排他去四川当副省长。副省长的职级,比他之前在军队时有所降低,但总算又有具体工作可干了,说明组织没放弃邓华,这对他肯定是好事情。去四川之前,邓华一家先来到北京,领导找他谈话,并办理相关履职手续。
韩先楚知道消息后,感到很高兴,专门去找了邓华,跟老战友叙旧。韩先楚饱含感情地鼓励对方:老邓,这不就好起来了嘛,你将来肯定会东山再起的!
邓华闻言,心里非常感动。这样的话从硬汉韩先楚嘴里讲出,十分不容易。尤其现在邓华还顶着个“右派”身份,韩先楚能不顾忌讳地来看自己,说的话又这么窝心,这令邓华温暖极了。
这次见面后,两人又分隔多年。邓华自然是希望“东山再起”的,不过接下来的经历,也只能算是平平淡淡。来到四川后,邓华负责不熟悉的农业工作,他努力自学补课,逐步胜任了这一职务。但邓华心系军队,他想要重掌军权,有很长的路要走。
事实上邓华一直在四川副省长的岗位上,干了17年时间,到1977年才被调往军事科学院。虽然也算是回到了军队,但邓华已经年华不再,不适合去统领一线队伍了,只能搞搞理论研究。当然,这对于钟爱军队的老将军,也是一种慰藉。
另一边,韩先楚的军事生涯,可以说一直比较顺利。他先后执掌福州、兰州两大关键军区,中央军委非常信任韩先楚的军事才能,这两个地方分别应对台海及苏联威胁,韩先楚的地位和作用,不言而喻。
邓华因为长期心情压抑,身体衰老得很快,1980年便因病辞世了,好在这个时候他已经被组织恢复名誉,59年对邓华等人的批判被证明是错误的。韩先楚在邓华去世后6年,因患肝癌晚期病逝。这对曾经一起打过许多大仗的老友,在另一个地方重逢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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