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苏常熟的秋天，法庭外的梧桐叶落了一地。2013 年 10 月，当顾春芳穿着囚服出现在被告席上时，旁听席上有人发出低低的惊叹。这个曾经被称为 “常熟第一美女” 的女人，脸上早已没了往日的光彩，眼角的细纹里藏着疲惫与不甘。谁也想不到，这个从供销社售货员起步的女人，会在四年时间里，靠着一张姣好的面容和三寸不烂之舌，骗取 17 亿元巨款，过上豪车豪宅相伴的奢靡生活。最终，她的美梦在法庭的法槌声中破碎，只留下 4.59 亿元的债务和一个令人唏嘘的结局。

不安分的青春与野心的萌芽​

1965 年，顾春芳出生在常熟碧溪镇的一个干部家庭。母亲是生产大队的妇女主任，说话办事干脆利落；父亲在当地银行办事处任职，手里握着一定的资源。这样的家庭条件，在那个年代算得上优渥。邻居们记得，小时候的顾春芳总是穿着干净的花布裙子，扎着两个羊角辫，皮肤白皙，眼睛很大，笑起来的时候，嘴角有两个小小的梨涡。​

但这个看起来文静的小姑娘，骨子里却有着一股不安分的劲。在学校里，她的心思很少放在课本上，作业本上常常画满了各式各样的裙子和鞋子。初中没读完，她就背着书包回了家，任凭父母怎么劝说，都不愿意再进校园。母亲气得抹眼泪：“女孩子家，不读书将来能有什么出息？” 顾春芳却满不在乎地说：“我要做的事，不用靠书本。”​

父母拗不过她，托关系给她在当地一家工厂找了个文职工作。每天坐在办公室里，抄抄写写，整理文件，工作轻松稳定。可顾春芳却觉得这样的日子像一潭死水，一眼就能望到头。她常常对着窗外发呆，心里盘算着更 “精彩” 的人生。不到一年，她就递交了辞职信，收拾东西离开时，同事们都觉得可惜：“这么好的工作，怎么说扔就扔了？”​

离开工厂后，顾春芳去了镇上的供销社，成了一名化妆品售货员。这一次，她找到了属于自己的舞台。柜台前的她，总是打扮得精致得体，对各种化妆品的功效了如指掌。顾客来了，她会热情地介绍，声音甜美，笑容亲切。凭着这股劲头，她的销售额总是排在供销社的第一名，奖金拿得比工资还多。​

有一次，一位富太太来买香水，顾春芳不仅推荐了合适的香型，还贴心地教她如何搭配衣服使用。富太太很高兴，当场买了好几瓶，临走时说：“小姑娘真会说话，以后我就找你买。” 这件事让顾春芳明白，漂亮的脸蛋和会说话的嘴，能给她带来想要的东西。​

但供销社的工作，很快又满足不了她的野心。看着电视里模特们穿着华丽的衣服走在 T 台上，她心里痒痒的。恰逢当地举办模特选拔比赛，她毫不犹豫地报了名。凭借着 1.7 米的高挑身材和出众的容貌，她一路过关斩将，虽然没拿到冠军，却也小有名气。​

这次比赛，让顾春芳接触到了一个全新的圈子。她认识了不少做生意的老板、银行的高管，甚至还有一些政府部门的工作人员。这些人出手阔绰，谈吐不凡，让她更加向往上流社会的生活。她开始频繁出入各种饭局和派对，身上的衣服从供销社的制服换成了名牌套装，手里的包也从帆布包变成了 LV。​

借钱游戏的开始与升级​

2008 年，顾春芳觉得时机成熟了，她想自己当老板。她看中了服装生意，觉得凭借自己的审美和人脉，一定能做得风生水起。可启动资金成了难题，她手里的钱，远远不够开一家像样的服装店。​

这时，她想到了那些在派对上认识的 “朋友”。她先是找到了一位做建材生意的老板，脸上带着惯有的笑容：“王总，我想开家服装店，还差一点钱，您能不能先借我点？利息肯定比银行高。” 王总看着她漂亮的脸蛋，又想到平时她为人处世挺机灵，没多想就答应了，借给她 50 万元。​

拿到钱后，顾春芳在常熟市区最繁华的地段租了个门面，装修得时尚大气。服装店开张那天，她邀请了不少 “大人物” 来剪彩，场面搞得轰轰烈烈。起初，生意确实不错，顾春芳也按时支付了利息。王总觉得她讲信用，还把她介绍给了更多的朋友。​

可没过多久，服装店的生意就开始走下坡路。顾春芳把原因归结为 “款式不够新颖”，于是又开始借钱，说是要去广州、香港进货。这次，她找的是一位银行的行长，哭着说自己的店快撑不下去了，希望能帮一把。行长看着她梨花带雨的样子，动了恻隐之心，又借给她 100 万元。​

但这些钱，并没有全部用在进货上。顾春芳用一部分钱还了之前的利息，剩下的，都花在了自己身上。她买了一辆宝马轿车，又在苏州买了一套高档公寓。每天开着宝马去店里转一圈，然后就去美容院做护理，去商场购物。她的衣柜里，挂满了各式各样的名牌衣服，鞋柜里的高跟鞋，能摆满整整一面墙。​

服装店的亏损越来越严重，顾春芳却像着了魔一样，不断地借钱。她的借口越来越多，从开服装店，到投资煤场，再到做进出口生意。每一次，她都把前景描绘得无比美好，承诺的利息也越来越高。​

有一次，她找一位姓刘的老板借钱，说自己在山西承包了一个煤场，利润惊人，只要投钱进去，几个月就能翻倍。刘老板有些犹豫，顾春芳就拉着他的手，撒娇似的说：“刘哥，你还信不过我吗？我什么时候骗过你？” 刘老板被她缠得没办法，最终借给她 500 万元。​

就这样，顾春芳的借钱游戏越玩越大。她拆东墙补西墙，用新借来的钱还旧债的利息，营造出生意兴隆的假象。那些借钱给她的人，看着每个月准时到账的利息，一个个都放松了警惕，甚至主动把钱送上门来，希望能 “赚” 得更多。​

顾春芳的生活也越来越奢靡。她去香港购物，一次就能花掉几十万元；她在澳门赌博，一晚上输赢就是上百万；她还请了专门的营养师和健身教练，只为了保持身材。她常常在朋友圈晒自己的豪宅、豪车和各种奢侈品，配文写着 “努力的女人最美”。​

身边的人都觉得顾春芳 “本事大”，能赚这么多钱。只有她自己知道，这一切都是空中楼阁，随时可能崩塌。夜深人静的时候，她常常从噩梦中惊醒，梦里全是催债的人。但第二天醒来，她又会戴上精致的面具，继续这场危险的游戏。​

窟窿难填与逃亡之路​

2011 年，顾春芳的资金链终于出了问题。由于借的钱越来越多，利息也越滚越高，她已经没办法再拆东墙补西墙了。第一个月，她没能按时支付利息，有人开始打电话催问。她找各种借口拖延，说资金周转不开，过几天就好。​

可这一拖，就再也停不下来。催债的电话越来越多，从一开始的客气询问，变成了后来的厉声呵斥。有人甚至找到了她的服装店，堵在门口不让她走。顾春芳吓得躲在办公室里，不敢出来。​

为了应付眼前的危机，顾春芳想到了借高利贷。她找到一家放贷公司，把自己的公寓抵押了出去，借到了一笔利息高得离谱的钱。拿到钱后，她先还了一部分急着催债的人，以为能喘口气。可高利贷的利息像雪球一样越滚越大，没过多久，她又陷入了更深的债务危机。​

这时，那些曾经把她捧上天的 “朋友”，态度来了个一百八十度大转弯。有人在电话里骂她是骗子，有人威胁说要去法院告她，还有人甚至找到了她父母家，让两位老人不得安宁。父亲气得一病不起，母亲整日以泪洗面，劝她赶紧把钱还了，投案自首。​

顾春芳知道，自己已经无路可退了。她收拾了几件值钱的首饰和现金，趁着夜色，偷偷离开了常熟。她先是去了上海，躲在一家不起眼的小旅馆里，每天拉着窗帘，不敢出门。可没过几天，她就觉得不安全，又辗转去了深圳。​

在深圳的日子，更是如履薄冰。她不敢用自己的身份证登记住宿，只能住在朋友家，或者找一些不需要登记的小旅馆。她每天都要换地方，生怕被人认出来。曾经风光无限的 “常熟第一美女”，如今活得像只过街老鼠。​

有一天，她在电视上看到警方发布的通缉令，自己的照片赫然在列。通缉令上说，她涉嫌集资诈骗，涉案金额巨大。那一刻，顾春芳彻底慌了。她想，只要没人认出自己，就能一直躲下去。于是，她做了一个大胆的决定 —— 整容。​

她找到了一家私人诊所，花光了身上最后一笔钱，让医生给自己动了手术。手术台上的她，闭着眼睛，幻想着手术后的新生活。她以为，换一张脸，就能摆脱过去的一切，重新开始。​

可她没想到，警察早已盯上了她的行踪。就在她刚走出诊所，还没来得及欣赏自己的 “新面孔” 时，几名警察就出现在她面前：“顾春芳，跟我们走一趟吧。”​

看到警察的那一刻，顾春芳彻底崩溃了。她突然从包里掏出一把剪刀，朝着自己的脖子刺去。幸好警察反应迅速，一把夺下了剪刀，才避免了悲剧的发生。被带上警车时，她嘴里不停地念叨着：“我还不上了，真的还不上了……”​

法庭上的终局与未了的债务​

2013 年 10 月，顾春芳集资诈骗案在常熟市人民法院开庭审理。法庭内，座无虚席，受害者们来了不少，他们想亲眼看着这个骗了自己血汗钱的女人，得到应有的惩罚。​

公诉人宣读起诉书时，声音清晰而有力：“被告人顾春芳，以非法占有为目的，虚构投资项目，承诺高额回报，向社会公众非法集资，数额特别巨大，其行为已构成集资诈骗罪……”​

起诉书上的数字，让在场的人都倒吸一口凉气：四年时间，顾春芳共向 200 多人借款 17 亿元，至案发时，尚有 4.59 亿元未能归还。这些钱，有的是老板们的生意资金，有的是普通家庭的积蓄，甚至还有人是抵押了房子借来的钱。​

庭审中，顾春芳的辩护律师辩称，顾春芳的行为不构成集资诈骗罪，只是普通的民间借贷纠纷，而且涉案金额计算有误。顾春芳也当庭表示，自己当初借钱确实是想做生意，只是后来经营不善才导致无法还款，她还想有机会东山再起，把钱还给大家。​

但受害者们不接受这样的辩解。一位头发花白的老人，在法庭上情绪激动地说：“我一辈子的积蓄都借给她了，现在一分钱都拿不回来，我老伴儿气得住院了，她怎么能说只是民间借贷？”​

经过审理，法院认为，顾春芳以非法占有为目的，虚构投资项目，骗取他人财物，数额特别巨大，其行为已构成集资诈骗罪。考虑到她归案后能如实供述自己的罪行，有一定的悔罪表现，最终判处她死刑，缓期两年执行。​

顾春芳不服一审判决，提起了上诉。她认为法院认定的罪名和数额都有问题，希望能得到改判。但二审法院经过审理，维持了原判。​

如今，顾春芳在监狱里服刑。曾经的 “常熟第一美女”，早已没了当年的风采。据说，她在监狱里表现还算不错，积极参加劳动改造，还报名参加了读书班。只是每当有人提到那些未还的债务，她都会沉默很久。​

那些被骗的钱，大部分都已经被顾春芳挥霍一空，很难再追回来。受害者们有的妻离子散，有的生意破产，生活陷入了困境。他们时常会聚集在一起，讨论着如何追回损失，可每次都失望而归。​

常熟市区的那家服装店，早就换了主人，变成了一家火锅店。门口的招牌红红火火，再也看不出当年的痕迹。只有附近的老住户，还会偶尔提起：“这里以前是顾春芳开的店，可惜了……”​

阳光透过火锅店的玻璃窗照进来，落在热气腾腾的火锅上，映出食客们的笑脸。谁也不会想到，这个热闹的地方，曾经见证过一个女人的野心与疯狂，也承载着许多家庭的痛苦与绝望。​

顾春芳的故事，像一场醒不来的噩梦，最终以最沉重的方式落幕。而那些因为她的贪婪而破碎的生活，还在艰难地继续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