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观察者网专栏作者 合川老农民】
最近,野猪把城里人给难住了。
10月27日,南京发生了一起因野猪侵入列车线路而导致的严重事故,一头野猪侵入列车线路,与通过的D5515次列车相撞,引发设备故障停车,D5515次随车机械师下车排查处置故障过程中,被邻线限速通过的列车碰撞,经抢救无效不幸身亡。
近年来,野猪入侵对我国城乡造成了极大的破坏,但主要是在农村地区,野猪进村觅食,对庄稼作物吃干抹尽,去时还不忘拱土,加深对于土壤结构的破坏。
2020年,惠东县古田自然保护区周边的村庄频繁遭受野猪侵袭,村民种植的香蕉田在野猪的啃食下几乎全军覆没,地里只剩下枯黄的香蕉叶和被拱翻的土坑。野猪不仅破坏了香蕉田,还对蔬菜和稻田造成了严重损害。据村民反应,这种情况已经持续了多年,严重影响了他们的生计。
野猪破坏农田
无独有偶,2021年陕西省汉中市勉县多个乡镇的农田遭受野猪侵扰,玉米、小麦等主要粮食作物受损严重。由于野猪常常在夜间成群结队地进入农田,迫使村民甚至不得不在田间搭建临时住所,全天候看护农作物,耗费大量时间精力,影响农业生产。
同样的事情,在福建、湖北、四川等多个省份都有发生。根据统计,全国如今有26个省份都遭受着野猪泛滥的影响。
而近年来,随着城市生态环境向好,野猪也慢慢“进城”了。
但因为城市相较于农村,人口密度更高,基础设施更为复杂精密,同时城市人口因为常年远离大自然,面对野猪时会更加生疏无措,更易陷入恐慌。因而野猪对于城市的袭扰,更令人担忧。
作为全国最受野猪青睐的南京市,由于其山林茂密、水源充足的丘陵地形,为野猪提供了天然的生活场所。光是2024年10月,南京地区就发生过几起野猪袭人事件。
野猪入侵城市
2024年10月17日,游客袁女士在南京紫金山游玩时,一只野猪突然从距离她们约2米的地方飞奔过来,袁女士反应迅速侧身躲避,但仍被撞伤胳膊。
2024年10月27日,一头野猪闯入南京一家四星级酒店的大堂,它在酒店内乱窜,引起人员恐慌。
与此次撞击列车事件同样后果严重的,还有2023年12月8日发生在南京江北新区天润城十街区小区的野猪撞人事件,肇事野猪先后闯入多个小区,连伤三人,不可谓不嚣张。
那么为何野猪会泛滥?这其中有多方面的原因:
首先,生态环境的持续改善,使得森林覆盖率提高,植被恢复,这为野猪提供了更多的栖息地和食物来源。
其次,在食物链内部,其天敌如老虎、豹、熊等大型肉食动物对环境变化的适应能力较弱,数量锐减,甚至在一些地区灭绝。这使得野猪缺少了自然的天敌控制,种群数量得以迅速增长。
老虎捕猎野猪
同时,野猪过去一直被列为国家“三有”(有益的、有重要经济价值、有科学研究价值)保护动物,禁止随意捕杀。
当然,最核心最重要的,是野猪固有的特性:
1)自身超强的环境适应能力以及繁殖能力
野猪能够适应多种生态环境,包括森林、山地、草原、湿地和农田等。它们不仅能在温带和热带地区生存,还能在海拔高达4000米的高原地区找到踪迹。
同时,野猪是典型的杂食性动物,食物种类多样。它们可以吃植物的根茎、果实、叶子,也能捕食小型动物、昆虫和鸟类的蛋。这种不挑食的习惯使它们能够在不同环境中找到足够的食物。
再者,野猪能够适应不同的气候条件,从炎热的热带地区到寒冷的高山地带都能生存。它们的身体结构和行为习惯,使它们能够应对极端温度变化。
最后,野猪通常在10到20个月龄时达到性成熟,一年可以繁殖两次,单次产崽高达十数只。此种超强的繁殖能力保障了族群的延续,在条件适合的情况下,能够迅速地扩大族群规模。
民间有言:一猪二熊三老虎。野猪的战斗力凌驾于老虎与熊之上,可谓是妥妥的版本T0。
武德充沛的野猪
皮糙肉厚,性情凶悍,适应力极其,善于集群作战。即便没有野生动物保护法的庇护,野猪都是一个非常棘手的存在。
如果缺乏狩猎经验,即便是全副武装,人也很难是野猪的对手。
野猪如此难缠,是不是就没有方法防控了呢?
其实也不然,针对野猪的斗争一直在持续,比如农村地区就会广设防护网和围栏,挖壕沟,抑或是用“稻草人”、声音或气味驱赶的方式阻挡野猪入侵。
撞在防护栏上的野猪
此外,一些地区为了避免野猪袭扰,主动改变了种植结构,少种野猪喜爱的食物,多种如土豆、小麦这种野猪不太感冒的作物。
同时,随着野猪被移除野生动物保护名单,各地高价悬赏捕猎野猪,也使得犬猎这一控制野猪生态平衡的方式逐渐兴起。
一个专业的犬猎队伍,通常配置5人左右的猎人队伍,10只左右的猎犬,其中猎犬分为侦查犬(头狗)以及坦克与输出一体的战斗狗(重托)。狩猎一旦开始,头狗锁定猎物位置,形成包围圈,而重托犬披甲上阵,与野猪展开殊死搏斗。
猎犬围猎野猪
在野猪被猎犬消耗得奄奄一息的时候,猎人再上手补刀,完成致命一击。
并且在现代科技的加持下,为了更精确地锁定野猪的位置,猎人们甚至用上了热成像无人机。
宁夏西吉县在犬猎野猪方面打出了有效的样板,其中由吴志强率领的西北刀客队是国内顶尖的狩猎队伍,成立五年来累计捕杀5000只野猪。
无人机热成像下的野猪群
此外,引入野猪的天敌对其族群数量抑制,这也是一个可行的方法。比如云南当地的豺,就很好地抑制了野猪的泛滥。
但即便如此,当前对于野猪的防范,仍然缺乏系统高效的方法。
对于物理防护,野猪可以日拱一卒,这就使得当地需要投入大量的财力和精力来维护防护设施。
而久经沙场的野猪会彻底免疫掉声光气味的干扰,对于稻草人这种假摆设更是会视若无物。
至于犬猎,这终归是一个高门槛的技术活。
首先它非常辛苦,因为大多数狩猎活动需要在夜间展开,狩猎团队必须与野猪展开持续的夜战。而且野猪十分灵活,善于奔跑与利用地形掩护,因此十分难缠。
中国的农村地貌不同于北美,别人可以坐在直升机上,在一望无际的大平原上用加特林轻松追猎野猪。国内的山地密林常常令无人机都折戟沉沙,更遑论轻松平推。
其次,狩猎用的猎犬培养成本极高,单犬价值上万,精英犬更是接近十万。这种猎犬培养起来不容易,一旦在与野猪的搏斗中夭折,对于团队来将是巨大的损失。
与野猪搏斗的猎犬
就以宁夏西吉县定下的300头野猪的指标来看,单靠西北刀客队这样的孤狼佼佼者,那是难以完成的。就当下来看,顶尖的狩猎队伍永远都是奢侈品,而在粗犷繁殖的野猪面前,它更是杯水车薪。
特别是当前对于猎杀野猪的悬赏金额相对较低(2600元/一头),收益难以覆盖狩猎队运营成本,这将可能大大降低民间狩猎队参与其中的积极性。
出于维护生态环境平衡的考虑,对于野猪狩猎的数量也需要严格且科学的控制,这种动态平衡的阈值往往很难精确把握,这也加大了人与野猪斗争的难度。
综上所述,野猪泛滥在当下注定是一个治标难治本的事情。但并不代我们就要对这个问题躺平。
首先,整体来看,野猪泛滥的根源仍然在城市之外,是自然环境下的生态平衡出现问题的结果。
而针对与自然接壤的县域、村域,可以通过持续的控制手段(引入天敌、定期围猎)来将其族群密度控制在合理范围内。
野猪的天敌之一,豺狗
一些县域乡镇甚至可以发展围猎野猪的相关产业,搞狩猎文化,狩猎比赛,狩猎展,结合直播等网络工具,在磨炼狩猎团队能力的同时,又能带动当地经济。
吉尔吉斯坦传统狩猎节萨尔布伦节
此外,对于受袭扰的农村地区来说,老百姓最担心的是自己粮食作物的损失。为此,应该加大推广相关保障,引入与野生动物破坏相关的险种。
而对于城市地区的保护,则可以建立在城市周边设立缓冲区和生态走廊。
深圳首条野生动物专用“生态廊道”,意在野生动物防护、监测
缓冲区的目的是让野猪就地觅食,减少它们进入城市的概率。
而生态走廊则是连接城市周边的自然保护区,相当于给野猪修了一条天然的驰道,帮助野猪在不同栖息地之间移动,使其移动路径不与城市产生交集。
针对城市区域,可以建立野生动物防护系统,通过无人机监测,GPS定位,掌握城市周边主要野猪集群的动向,对其可能的侵袭做出预判。
上述方法在我国诸如深圳等城市已有实际案例。而在海外,如德国柏林这样的城市也有相关的实践经验。
我在德国的时候就时常被当地人分享“野猪肉”,这也许正是其野猪防治工作的“副产物”。
此外,加强市民对于野生动物防范的教育也尤为重要,特别是面对野猪,如“野猪面前装死没用”的基本知识应该得到普及,这样有助于市民在遭遇野猪时能够进行应急处理。
相信在现代科技和治理理念的加持下,对于野猪的防控能够得到循序渐进的推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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