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红楼梦》最后一次描写贾母的正餐,是抄检大观园的第二天,这天的一大早发生了许多的事,先是薛宝钗搬出了大观园回家去了,再是尤氏到惜春房中处理入画的事,然后尤氏到稻香村李纨处重新盥沐、吃面茶、聊家常,最后辞了众人到贾母的上房汇报凤姐李纨的病情、侍候午饭并商量过中秋之事。
这餐饭透露出了许多信息,一方面仍见贾府旧日辐辏时光,维持着百年国公府的体面,另一方面,是贾母作为贾府大家长对晚辈的慈爱关怀,也包含着贾母的心酸。
一、各房的孝敬品质明显下降
贾府里一向有正餐给长辈孝敬菜品的传统,这一餐,小说将此予以详细描述,贾母这里一开席,摆完贾母的例行菜品后,又有两大捧盒的菜肴端了上来。
其中有一样儿是王夫人孝敬椒油莼齑酱,这是一种用莼菜将其捣碎腌制而成的小菜,齑,指用于调味的姜蒜碎末,用椒油拌了,佐粥或者用以开胃的餐前小凉菜。小说描写贾母餐食的地方极多,比如元宵夜到吃夜宵时,凤姐推荐的鸭子肉粥,两宴大观园时一个食盒里的各类精致点心,雪中赏梅后吃的乳酪蒸羊羔。听着就高级奢华。
这时儿媳妇给婆婆孝敬菜品,竟然上了一份小咸菜,说实话,这种菜,出现在刘姥姥家里才对。然而贾母为了给王夫人面子,说自己正想吃这个,配着粥吃正好。
还有几样是贾赦孝敬的菜品,其中一盘鸡髓笋贾母尝了两下留下了,其它两盘看不出是什么东西。鸡髓笋是天目山出产的竹笋,比较适合制成笋干,做菜时,适合配合鸡、火腿或猪肉烹制。那些看不出来是什么的菜大概率是等级不高的菜,以往上不得贾府台面的菜,因为贾母接下来的做法证明了这一点。
二、贾母分菜暴露荣国府经济崩溃端倪
贾母不过只吃了半碗红稻米粥,就吩咐将剩下的半碗送给凤姐吃,凤姐一直病着,因小月得了下红之症,一直断断续续没有好彻底,严重血虚、气虚,红稻米粥是皇家御用之物,因为这种米呈胭脂色,也称胭脂米,有补血之效,估计贾母突然想起了凤姐的病,自己吃着吃着想起凤姐才适合吃这样的粥,于是就省给她吃了。
这一方面说明贾母关心凤姐,也证明这碗粥一点多余也没有,否则不可能出现一碗粥还要贾母如此的节约。
贾母将一碗风干果子狸和上述的鸡髓笋,令人给宝玉黛玉送去吃。这样的菜品很可能是贾府当下比较上乘的菜品了,这顿饭宝玉黛玉没有和老太太一起吃,看到这两样不错的菜,贾母第一想起来自己最疼的两个孩子。
贾母最后送出了一道菜,是给贾兰的一碗肉,这碗肉大概率是猪肉,就比如红烧肉、蒸肉、扣肉之类,给贾母的菜必定是软烂之物,贾兰正在长身体,正是需要加强营养是时候,贾母送重孙子一碗肉,体现曾祖母的一片拳拳关爱之心。
贾府各房各个主子,包括奴才吃穿用度都是有分例的,吃东西都是丰足的,似乎不存在短缺,像宝玉过生日时,小丫鬟芳官因为不喜欢吃面条,大观园小厨房的柳嫂子就专门为她弄菜做汤,还专门做了一大碗碧粳米饭,用材用料和主子无异。
当下贾母吃一顿饭,粥也舍不得吃完,见有个像样的菜就想给宝玉黛玉,甚至考虑上了贾兰的成长问题,只能说明一件事,她的儿孙们的伙食水平已经严重下降了,下降到了她吃饭都没有办法像以往那样,可以只顾享受美食而不必考虑其它。
一碗鸡髓笋,半碗红米粥,这些东西依然是珍贵只有权贵才能享用的,体现着国公府的体面,却也是贾母的心酸。
三、保障主子的细米捉襟见肘
贾母的这一餐饭是由宝琴和探春陪着吃的,三人吃毕,贾母就令尤氏坐下吃饭,可是侍候的丫鬟却给尤氏捧来了下人吃的米饭,贾母一看批评下人说盛错了饭,原来是因为探春临时过来,老太太分例的米饭就没有了,如今是有几人就做几人的饭,一点儿剩余也没有,近年来贾府田庄上不是旱就是涝,根本不能按数交粮,主子吃的几种高级的米更少了,所以只好精打细算。
当初芳官说吃就有一大碗碧粳米饭,如今贾母的上房竟然连多一个人的饭都没有。苛刻已经执行到了贾母这里,可见贾府经济已经到了崩溃的边缘。
贾母等尤氏等吃完了饭,就是商议中秋节怎么过的问题,如何过?自然是在大观园里的凸碧山庄上赏月吃酒,全家老幼团圆。
这边贾母众人一通筹划,那边凤姐没有筹划,她发愁的是过节的钱从哪里出?正巧宫里的小太监又来借银子,凤姐只好将自己的陪嫁首饰拿出两件去典当了四百两银子,一半送了小太监,另二百两交给管家媳妇去办中秋节需要的花费。
本文作者:屏山品红楼
参考原著:甲戌本、庚辰本《脂砚斋重评石头记》
图片来源:《孙温绘全本红楼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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