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史》里记载了大明水师与英国远洋军舰的第一次武装冲突:

“(崇祯)十年驾四舶,由虎跳门薄广州,声言求市。其酋招摇市上,奸民视之若金穴,盖大姓有为之主者。当道鉴壕镜事,议驱斥,或从中挠之。会总督张镜心初至,力持不可,乃遁去。已,为奸民李叶荣所诱,交通总兵陈谦为居停出入。事露,叶荣下吏。谦自请调用以避祸,为兵科凌义渠等所劾,坐逮讯。自是,奸民知事终不成,不复敢勾引,而番人犹据台湾自若”。

事后明朝对此评价是:“不察其事机,不审其利害,而徒为是火攻之举,谓可以得志,其害宁止于毁台击艇已哉?”明朝一直以为与他发生冲突的是荷兰,并不知道是英国。

大明崇祯十年,夏五月。

位于广东珠江口的海面上,驶来六艘西洋武装帆船。帆船旗帜是明朝水师从未见过的。自隆庆开关之后,世界各国的商船纷纷与明朝进行商贸往来,此举让大量白银流入中国,在所有西方国家里,往来最为频繁的是葡萄牙,荷兰,西班牙等国,对于这些人明朝地方官府基本上都分不清。

而这一次来的西洋船明朝官员都没有见过,于是就去找住在澳门的葡萄牙人,看看他们是否清楚这些人的来路。葡萄牙人告诉明朝人,这些人就是之前袭扰过澎湖的荷兰人。要知道在天启四年,荷兰人曾经进攻澎湖,被明朝水师击溃,可这过了十多年咋又回来了,但明朝官府不知道的是,葡萄牙人故意骗了他们。因为这次来的是英国人。

在十六世纪初开始,葡萄牙人发现了新航路,通过非洲南端的好望角,再穿过印度洋,就能到达梦寐以求的中国,自明朝正德年间,葡萄牙人第一个到达了中国之后,就开始了与明朝贸易往来,大量进口瓷器,丝绸和茶叶之后就运回欧洲贩卖,后来经过明朝几经纠缠,最终在嘉靖年间获取了澳门的居住权。而且赖着不走,在明代,葡萄牙是唯一被允许同中国贸易的西方国家,也就是说,葡萄牙人就利用自己占有澳门的独特优势,几乎垄断了中国和欧洲之间的贸易,通过当二道贩子,获取了巨额利差。

荷兰人、西班牙人对此自然眼热,于是就想自己开辟与中国贸易往来,何必让葡萄人占这个便宜,紧接着就是英国崛起,击败西班牙的无敌舰队,成为海上第一霸主,1600年,英国东印度公司成立,开始探索到东方的航线。这就算是打破了葡萄牙对华的贸易垄断,葡萄牙对此的敢怒不敢言,毕竟惹不起大英帝国。

1636年4月,一支由4艘武装商船和2艘轻型帆船组成的贸易船队由英国出发,在船队司令威德尔的率领下向东方驶来。他们此行的目的,就是争取打通中英贸易的通道。经过了一年多的航行,这支船队终于来到了珠江口。

威德尔原本想前往澳门进行交易,葡萄牙人当然不会允许英国人来抢自己的生意,于是以武力堵住英国人,不准进。威德尔只好在8月8日进入珠江水域,准备前往广州,向中国官府提出交易的要求。

明朝官府听信了葡萄牙人的谎言,真以为他们是荷兰人。于是立即封锁珠江海面,并要求威德尔船队不得继续前进。出于无奈,威德尔于是把船队停在了珠江口水域。大明多次要求英国舰队离开珠江水面,但被英国舰队拒绝,在几经驱赶无效之后。大明水师决定武力驱赶。

8月12日,虎门炮台的明朝守军率先向英国船队开炮,威德尔随即下令发起反击。根据《东印度公司对华贸易编年史》(以后简称英方)记载:

“中国人先行开炮,但毫无作用。而英国炮火则密集射击,半小时后,中国军队逃出了炮台。”

这便是中英历史上第一次正式交战。战斗结果:英国人以零伤亡的代价占领了这座炮台,明军的44门火炮成了英国人的战利品。

而中方史料中,对此战的记载有所不同。我方记载此战说:

“红夷(英国)扬帆径欲入省,铳台官兵放铳堵御,打死夷人数名,夷舡泊回南湾。”意思就是说明军击退英国人的进攻。

当时威德尔船队占领虎门炮台之后,负责广东海防的明朝总兵陈谦派人致信英国舰队,警告英国人:

“如尔等胆敢损坏一草一木,余必下令士卒歼灭尔辈,使尔等片帆不留!”

而英方描述是 :“明朝帝国已面临末路,而它的武力正处于最低潮,但官吏的舌头和笔尖,仍保持着他们一向的精力”。

这封信是请葡萄牙人翻译的,葡萄牙人告诉威德尔说:明朝官府要求英国人把缴获的火炮送回,然后派几个代表到广州进行交易。这显然是葡萄牙人在忽悠英国人,威德尔十分高兴,马上将缴获的明军火炮全部送回,派两名代表进入广州城,携带去大量白银准备采购货物。还准备了一笔巨款用于贿赂总兵陈谦。

陈谦收了英国人的贿赂,于是默许了他们进入广州做生意。当时,广州这地方在当时是只准葡萄牙人来做买卖的,现在突然来了几个荷兰人,不出意料,威德尔的代表连同帮他们采购货物的中国商人都被广州官府囚禁,所有货物全部没收。

对于广州城里发生的这些事,威德尔并不知道。到了9月6日,要来台风,威德尔于是指挥船队进入了珠江躲避台风,这自然被广州官府拒绝。9月10日夜间,明军选了五艘军舰条,装上了硫磺干草,然后顺珠江而下,企图火攻英国船队。但明朝袭击以失败告终,英国船队毫发未伤,明朝水师损失了五艘军舰船。

从这里也可以看出,当时无论从武器装备和单兵素质乃至军事指挥能力来说,明朝水军已经落后于英国了,要知道,英国可以远洋作战。

明军火攻失利,威德尔又得知人和货物都被扣押,就开始反击。9月19日,英国船队在虎门地区纵火烧毁了三艘装备了火器的中国帆船,明军“舰队的其余16艘军舰逃窜。21日,英国人又攻占并炸毁虎门亚娘鞋炮台,焚毁大帆船一艘。随后威德尔派人致信广州地方官:

“奈先同事到船,偷付银钱,夷目入省,不意日久音信不通,唯恐人钱两失,今开船之际,不敢隐瞒。乞追还,我即开船回国,永不再来,如不还,今虽开洋,终不回国。”意思就是,如果广州地方官府不释放被羁押的英国人和所有的货物,我们就不走了。

很明显,这次战役明朝水师失败了。广州地方官府对这群横行不法的荷兰人毫无办法,赶又赶不走,打又大打不过,于是一方面从临近的福建调来更多兵船,准备以武力驱逐英国人,另一方面通葡萄牙人要求他们想办法让“荷兰船队”尽快离开广东。

葡萄牙人在这种情形开始调解两国关系,会上葡萄牙人提出:

英国商人应该立即离开广州。并且,鉴于大明朝开恩让英国人到广州买了货物,所以英国人应该为此在货款之外额外再支付28000里亚尔(约合18600两白银)作为“特别费用”,其中首付4250里亚尔,即2800两白银。英国人的《东印度公司对华贸易编年史》中也承认了“2800两赔款”。但明朝方面的资料,没有提及此事。

威德尔此来是为了发展两国贸易,现在却变成了一场同中国政府的战争,这严重偏离了东印度公司的要求。如果继续打下去,回去之后肯定无法跟公司交代,于是在11月30日,威德尔签署了一个正式文件,承认在今后的行动“遵守中国律例,永不违反”。

台阶有了,大明官府也就坡下驴。大明两广总督张镜心下令将被囚禁的英国商人释放,并且发还他们被扣的银子。英国人于12月下旬扬帆返航。战事就此告一段落,此次航行没有给英王带来他所期盼的利益。

这就是中英两国历史上的第一次交锋。威德尔回国后在其报告中称,大明军力羸弱,官员无能,并公然建议占领海南岛作为英国领土。英国方面,已通过此次交锋初步了解了大明的虚实。

至此,英国官方两次与中国建立贸易关系的尝试都失败了,甚至未能与中国官方进行正式的交流。此后,由于英国和明朝各自的内乱,中英之间不再有这样直接交往的机会,而是以民间的商业往来为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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