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人生何处不相逢

所谓：人生何处不相逢？只不过有时候这相逢，实在太刺激或太意外了，让人总忍不住一次次“回放”，想一探究竟。就比如功德林战犯管理里的那些事……

在电视剧《特赦1959年》中，便有一段非常真实。当王耀武走入功德林自己的房间后，顿时便被惊呆了。因为里面先他一步进来的，有不少都已被宣布战死了。这一下搞得所有人，几乎都是一句台词：你也来啦？我还活着！

这种人生何处不相逢，恐怕再高明的小说家，也没法写得出来，却是实实在在发生了。不仅王耀武是如此，杜聿明也一样。

一次放风时，杜聿明和廖耀湘正在一起散步，突然被一阵读报声给吸引住了，那是一口地道的“长沙腔”。廖耀湘兴奋异常的表示：这一定是文强。

杜聿明一摆手说：“不可能，文强在淮海战役中已经战死了。”但廖耀湘却很坚定，让杜聿明再好好听听，文强也曾过你的参谋长，你不可能听不出。

杜聿明只得摘耳细听，果然越听越奇妙，不是文强是谁？他还活着！终于三人相遇功德林了。最后彼此表示，当年咱都是黄埔同学，虽不是同期。不过在这里却都是一期的同学了。

这就是当时的功德林，最初时总是会发生一些人生何处不相逢的故事。总是惊得彼此，既愕然又感叹。不过随着惊喜或惊愕越来越少，彼此间早就存在的矛盾，就开始回归了。

王耀武剧照

比如“将军系”的人，对徐远举、沈醉等这些“特务系”人员很鄙视。许多人都认为：就是你们这些人的情报严重离谱，还天天吹牛，这才导致我们战败被俘。同时将军系内，也按原来的派系，可分为什么陈诚系，何应钦系等等。

这一下，又等于给了特务系的操作空间，利用之前的内部情报，真真假假的——反正谁也不知道，就开始给将军系制造各种矛盾。可想而知，管理所人员面对这种局面，最初时该有多难了。因为一旦介入，往往就会让这些战犯，立马开始一致对外。

好在啥都怕对比，人心都是肉长的。比如特务系的沈醉，在他自己的回忆录中，就曾如此写道：比我过去对待他们要好得多，起码不挨打挨骂吃得上中上等伙食，除了想家会流流眼泪外，别的事是不会这么伤心的！

这其实也是每一位“功德林同学”的心声，对比之后产生出的共识。所以，人生何处不相逢，虽说得是重逢，但也意味着新生——功德林，果然功德无量。

二、1959年，特赦之前

时间到了1959年，特赦消息传来！顿时功德林内一片欢欣鼓舞，沈醉也是如此。不过他却在此刻，对两位“半仙同学”产生了浓厚兴趣。

因为这两位，得知到特赦消息后就开始表示：自打张治中、傅作义、邵力子等人来探监后，便估算到了必然会有特赦这一天。

沈醉在自己的回忆录中表示：（特赦）这么一个新鲜词儿，几年前他俩人居然就已经看到了，真是比诸葛孔明参谋长还要高明百分之二百……

其他人都兴奋异常，为何沈醉这么冷静？因为他知道，这第一批特赦人员中，绝对不会有自己。因此这才能有这闲心去观察别人。但沉醉真就这么笃定吗？未必！后来沉醉还是露出了马脚。

杜聿明剧照

总之，在特赦之前，整个功德林处处是希望的色彩。1959年的9月19日，摄制师和记者，进入功德林进行拍摄、采访等活动。

比如杜聿明，摄影师拍摄他时，他便“认真的修剪果树和葡萄，摄影师几次请他把脸部转过来一点，他才意识到这是演戏，不是劳动，不必那么认真……”

等摄影师和记者一走，几乎每个房间的人都开始讨论：啥时候进行特赦，中秋？国庆……

沈醉剧照

哪料没几天，摄影师和记者又来了，这一下搞得沈醉有点懵，跟徐远举等人说起了悄悄话：咱过去是怎么对待人家的？若这次真被特赦出去了，咱们会不会被打啊，若如此还不如在里面安全……

瞅瞅，其实谁都想被特赦出去，但也都有各种的包袱。因此沈醉便大发感慨：“希望”这个宝贝，让许多人由沮丧而变得快乐，由悲观失望变得满怀信心，只要有特赦，只要有一批，这一批中便肯定会有自己！

也正是因如此，当杜聿明、王耀武等第一批战犯被特赦出去后，功德林就迎来一次风暴……

三、沈醉哀叹编号不吉利

1959年12月4日，杜聿明、王耀武等十人被宣布特赦后，台下没有被念到名字的人，几乎同时都发出一声“完了”。有的是疑问：莫非就他们十个，后面没有人了吗？有的是表示：自己这次没希望了。

就这样随着大会宣布结束，没有被特赦的人都回去后，哪料随即就引发出了一场风暴。用《沈醉回忆录》的原文说就是，几乎所有人都在大声追问：我哪一点不如他们？

功德林的管理人员，则在门口条凳上一坐，既不表态，也不说话，让所有人都敞开了，尽情地，去追寻真相。

很快便形成了第一种意见：谁官大，地位高，就特赦谁，王耀武、杜聿明不就是这样吗？哪料说着说着就感觉不对了，论官职大，地位高，谁比得上王陵基？这位可是咱功德林里唯一的上将，在江西和四川都当过“瓢把子”……

王陵基剧照

果然王陵基开口了，道：“啥子罪大官大，还是看需要不需要！”

这一句，立马让讨论变了风向，可不？杜聿明的女婿杨振宁得了诺贝尔奖，还有王耀武、宋希濂他们都是黄埔学生身份，这明显是对台工作的需要！

但说着说着，就又感觉不是这么回事，若真是这样，黄维为啥没出去？他可是陈诚的嫡系红人，还有方靖、覃道善、宋瑞珂……也都这样啊？于是又否决了王陵基提供的讨论方向……

其实，这就是咱管理员水平的体现，与其解释，不如让他们自己尽情的，敞开的讨论。当所有的“黑幕”讨论不下去时，自然而然就回到了“是否改造好”这个唯一标准上来了。

不过，在这一片激烈的讨论声中，沈醉却出人意料的沉默。搞得有人问他，你咋不说两句？

沈醉剧照

沈醉把枕头下自己在功德林的编号（应该是63号）露了出来，道：“看，5+13，这是西方最不吉利的数字。”潜台词就是，如此不吉利的编号，也难怪没我了！

这一下有人就不干了，果然的特务出身，啥时候了，还这么不说真话。沈醉却振振有词反驳：你瞅戴笠飞机失事，机上就是13人……

总之吧，这次风暴在功德林刮了好几天，最终所有人都不约而同表示：实在谈不下去了，好像都对，却又都不对。如今唯一的办法，就是希望所领导给谈谈话，安抚一下情绪。哪料得到的回答是：这是自己的问题，还是自己解决，所里不介入。

如此，由第一次特赦所引发的风暴，就这么渐渐平息了。日子恢复了平常，直至1960年11月18日，希望再次升腾，又要进行第二次特赦了——这第二次特赦名单中，便有沈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