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朝万历年间,青州府有个马家庄,庄上住着个富甲一方的马老爷。
这马老爷早年丧妻,独自拉扯大儿子马文才,又当爹又当娘。
偏生他还有个不省心的弟弟马二爷,整日游手好闲,三十有五了还没成家。
这年开春,马老爷请来算命先生给家里看日子。
那先生掐指一算,惊道:“奇哉怪也!老爷与令弟的八字竟同占一个黄道吉日,就在下月初八。”
马老爷捋着胡须琢磨:“文才今年二十有三,也该成家了。我那弟弟更是拖不得...”
他突然拍案而起:“妙啊!不如叔侄俩同一天办喜事,双喜临门岂不美哉?”
消息传开,马家庄顿时热闹起来。
马老爷托媒人给儿子说了城东李员外家的千金,又给弟弟定了西街卖豆腐的柳家姑娘。
这两门亲事说来有趣——李家小姐是出了名的泼辣,柳家姑娘却是温婉可人,人都唤她“豆腐西施”柳如烟。

转眼到了吉日,马家张灯结彩,两顶花轿同时出发。
大红花轿接李家小姐,粉红小轿接柳如烟。
马文才骑着高头大马走在前面,马二爷坐着青布小轿跟在后面。
两支迎亲队伍吹吹打打,好不热闹。
谁知天有不测风云。回程时突然乌云密布,豆大的雨点噼里啪啦砸下来。
喜娘慌作一团,忙催轿夫快走。
偏生走到岔路口,一阵狂风把马文才的帽子吹飞了,众人乱哄哄去追,两顶轿子被冲散在雨幕中。
“快快快!先把新娘子送进屋!”管家老周在雨中扯着嗓子喊。
轿夫们慌不择路,把两顶轿子分别抬进了东西两院。
等雨停了,众人才发现大事不好——本该去东院的李家小姐被抬进了西院,而柳如烟的花轿却停在了东院门口!
此刻东院新房里,马文才正用喜秤挑开红盖头。
烛光下露出一张鹅蛋脸,柳叶眉下是一双水汪汪的杏眼,正是那柳如烟。
马文才“啊呀”一声倒退三步:“这、这...”
柳如烟也愣住了。
她悄悄打量眼前这个剑眉星目的青年,忽然想起什么,轻声道:“公子可是马家大少爷?”
马文才连连作揖:“正是在下。姑娘莫非是...柳家小姐?”
两人面面相觑,都从对方眼中看出了惊诧。
倒是柳如烟先镇定下来,苦笑道:“看来是送错了轿子。不知我那未来...夫君现在何处?”

话分两头,西院里可热闹了。
马二爷醉醺醺地闯进洞房,嘴里嚷着:“小娘子,让二爷我...”
话音未落,盖头一掀,露出张浓妆艳抹的圆脸。
李家小姐见是个满脸褶子的中年汉子,当即尖叫一声,抄起桌上的茶壶就砸:“老不羞的!谁是你家娘子!”
马二爷被泼了一身茶水,酒醒了大半。
定睛一看,这哪是他朝思暮想的豆腐西施?分明是个母夜叉!两人在屋里吵得鸡飞狗跳,惊动了整个马府。
马老爷匆匆赶来时,东院那边马文才已经带着柳如烟过来解释。
院子里灯笼火把照得通明,只见李家小姐揪着马二爷的衣领不撒手,马二爷脸上还挂着几道血痕。
“荒唐!简直荒唐!”马老爷气得胡子直抖。
他转身问管家:“两家的送亲嬷嬷呢?”
老周苦着脸道:“方才暴雨,李家的嬷嬷跟着嫁妆车走了岔路,柳家的嬷嬷崴了脚在半道歇着...”
柳如烟忽然上前一步,轻声道:“马老爷,事已至此,不如先请李家姐姐消消气。”
说着去扶李家小姐,却被一把推开。
“谁是你姐姐!”
李家小姐叉腰骂道,“你们马家好算计!故意把我和这穷酸丫头调包是不是?我爹陪嫁的二十亩良田...”
马二爷原本蔫头耷脑,一听“二十亩良田”顿时眼睛发亮。
他偷瞄柳如烟,心道这丫头虽美,可嫁妆怕是连二十两银子都没有。
眼珠一转,突然扯着嗓子喊:“大哥!既然错了就将错就错吧!”

马老爷还没说话,李家小姐先跳起来:“放屁!本小姐宁死不嫁你这老光棍!”
她又指着马文才,“你!过来拜堂!”
马文才却站着不动。
他悄悄看了眼垂首不语的柳如烟,忽然道:“爹,此事确实是我们马家的过错。但婚姻大事,总该问问两位姑娘的意思...”
“问什么问!”
李家小姐一把扯下凤冠,“不按婚书来,我就告到县衙去!”
场面正僵持不下,忽听柳如烟柔声道:“李小姐且慢。我倒有个主意——既然两顶花轿都进了马家门,不如我们按礼数重新拜堂。马少爷与您原就是一对,我与...马二爷...”她声音渐低,眼圈微微发红。
马文才心头一颤。
方才在东院,这姑娘不吵不闹,还与他品茶论诗,言谈间尽是寻常女子没有的见识。
此刻见她强忍委屈的模样,他鬼使神差地开口:“不行!”
众人都愣住了。马文才深吸一口气,走到父亲面前跪下:“爹,孩儿愿娶柳姑娘为妻。”
“你疯了?”李家小姐尖叫道,“她家就是个卖豆腐的!”
马二爷却搓着手凑过来:“大哥,我看文才说得有理。李小姐这般...这般活泼,与文才不般配,不如...”
马老爷看看儿子坚定的眼神,又看看梨花带雨的柳如烟,再看看撒泼打滚的李家小姐,长叹一声:“罢了!老周,去取婚书来!”
“慢着!”柳如烟突然抬头,“马老爷,民女有个两全之策。今日已行过迎亲之礼,不如将错就错先拜堂,全了两家颜面。至于婚书...”
她脸一红,“可等明日再重新写过。”
马老爷捻须沉思,忽然拍掌笑道:“好个聪慧的丫头!就依你!来人啊,准备拜堂!”
于是乎,马家当夜重新张罗喜堂。
马文才与柳如烟一对,马二爷与李家小姐一对,在众人见证下拜了天地。
只是拜完堂,李家小姐死活不肯入洞房,非要连夜回娘家。
最后还是马二爷赌咒发誓说会补上三倍聘礼,她才勉强留下。
夜深人静时,东院新房里的红烛高烧。马文才轻轻握住柳如烟的手:“姑娘今日受委屈了。”
柳如烟低头浅笑:“公子何必客气。其实...民女早闻公子才名,今日一见...”
话未说完,窗外突然传来“哐当”一声——原来是西院那边,李家小姐又把铜盆摔出了门。
马文才与柳如烟相视一笑,烛光映着两张年轻的脸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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