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一只筷子

编辑｜小茴香

一个杀人如麻的刽子手活到91岁时说出了什么话？

1991年，当日本NHK记者问起那桩血腥往事，谷正文沉默许久才开口：“吴石案是我一辈子最重的包袱，我低估了他的意志力”。

一句由曾经的“活阎王”所言的话语背后，究竟存在着怎样的较量？

时间倒回到1950年那个寒冷的冬天。台北的空气中弥漫着白色恐怖的血腥味，谷正文正在策划一场他认为必胜的狩猎。

这个原名郭同震的山西人，他是北大毕业生，还曾担任八路军115师侦察大队长；九一八事变后投身抗日救亡，他的经历很出众，让人敬佩

命运发生转折，是在他被捕的那一刻；这个意志薄弱的家伙当即就抛弃了原有的信仰，转而选择叛变以逃避追杀，还迅速成为了戴笠麾下一名得力干将。

毛人凤曾经评价他“比我还狠”，一个领导承认下属比自己更加残忍，足以说明这个人的狠毒程度。

1949年底，当谷正文接手侦办吴石案时，他以为自己面对的不过是又一个可以用金钱和酷刑征服的普通人。

这种傲慢源于他多年来的“成功经验”，在他的逻辑里，每个人都有价码，只是高低不同而已。

蔡孝乾的叛变给了谷正文线索，这个贪图享受的中共台湾省工委书记，因为受不了农村的清苦生活，为了一顿西餐暴露了行踪。

更要命的是他对14岁小姨子马雯娟的迷恋，为了给她办理出境通行证，蔡孝乾找到了交通员朱枫，朱枫又联系了吴石。

一张本不该留下的副官名片，一次违反纪律的人情往来，让原本互不相干的两条情报线彻底暴露。

谷正文布下了天罗地网，他使余骁男贴身监视吴石的女儿吴学成，用金钱收买司机小钱，派黎晴去纠缠吴石的副官聂曦，让翁连旺渗入三荣行商号，就连吴石的妻子王碧奎也被段退之严密监视着。

监控网极密，连苍蝇都难以飞出，谷正文还亲自伪装成吴石的旧部下前去拜访，客客气气地从王碧奎处套出了“朱女士”的相关事情。

1950年3月1日，吴石被捕。搜查人员翻遍了吴宅，最有价值的财物就是一根四两重的金条。一个国防部参谋次长，手握重权的中将军官，家中只有这点黄金，连参与搜查的特务都震惊了。

他们用仅存的良知把金条留给了吴石年幼的孩子，这个细节让谷正文第一次感受到了对手的不同寻常。

朱枫的故事更加悲壮。这个上海滩的富商女眷，前夫去世后本可以过着安逸的生活，1949年11月27日却毅然接受组织安排，坐“风信子”号海轮从香港出发赴台执行任务。

她要联系的两个人，一个是已经暴露的蔡孝乾，另一个就是深藏不露的吴石。有一回在吴石书房的秘密会面，仿若一场庄严仪式，吴石打开北墙镜框后边的保险箱，取出装着满是微缩胶卷的小圆铁盒，郑重其事地交给朱枫。

这些胶卷里都有什么？有《台湾战区战略防御图》，有舟山群岛以及大小金门的《海防前线阵地兵力火器配备图》，还有台湾海峡详细的海流资料，还有各战略登陆点的地理分析，还有海军基地舰队部署以及空军机场机群配置。

最为关键的是蒋介石的《关于大陆失陷后组织全国性游击武装的应变计划》，该份绝密文件将海陆空部队的番号、代号、武器弹药数量、坦克装甲车具体数目、官兵人数以及重要军官名册均详细记录下来。

吴石的贡献不止于此，1949年8月15日，福州即将解放之时，他接受任务要把存于南京的400多箱秘密档案运往台湾，而他机智地建议先运到福州查看战况。

结果他把298箱核心档案藏到福州书库，就只运了100多箱次要资料去台湾，福州解放以后，这298箱档案全交给解放军，那价值那可没法用言语说清楚。

1948年，淮海战役即将爆发时，吴石特意安排地下党员吴仲禧进入华中剿匪指挥部机要室，成功获取《淮海战场形势图》

这张标有从海州至商丘国军详细部署的地图，对淮海战役的胜利起到了关键作用，国民党监察院后来的调查报告承认：“这张图于中共取得徐蚌会战胜利发挥了决定性作用”

审讯室里的较量才是整个故事的高潮。朱枫被捕后吞下2两多黄金自杀，从皮衣夹缝里剥出金链金镯分4次吞咽，谷正文下令医生全力抢救不是为了救人，而是要活口供出更多机密。

虽然后来朱枫已苏醒，但嘴唇紧闭着，像蚌壳一样；吴石、陈宝仓、聂曦也沉默不语，不管谷正文怎么施压，他们始终一声不吭

谷正文晚年所写未完成的手稿名为《吴石案补遗》，其于三页空白纸上仅有一句话：“我输了输在太相信眼睛”，此语道出了两种世界观的根本冲突。

谷正文的世界里一切都是交易，升官发财活命是唯一的逻辑，他看得见证据物证金钱美女，却看不见那种叫做信仰的东西。

1950年6月10日下午4点，台北马场町刑场。四个人被押上刑场：吴石、朱枫、陈宝仓、聂曦。

聂曦脸上挂着平静的微笑，台湾媒体报道说他“模样英挺，很有气节，临去时一点都不害怕”，接着宪兵朝他开了七枪，他这才倒了下去。

朱枫高声呼喊：“中国共产党万岁！新中国万岁！”那声音传得极远极远，吴石诵读了最后一首诗：“五十七年一梦中，声名志业总成空，凭将一掬丹心在，泉下差堪对我翁”

枪声一响，四位英雄从容地牺牲了，这个时候，蔡孝乾在保密局的办公室里承受着叛徒的“待遇”，蒋介石亲自批示任命他担任情报局大陆研究室少将副主任，之后还晋升至中将。

这个背叛者后半辈子如何？他居住在独门独院之中，有宪兵看守，其周围是带铁丝网的高墙以及狼狗，出门得报批，生活得如同囚犯一般。

国民党给了他官职却从不信任他，临死前他让子女改名换姓从此不见光，这就是叛徒的下场。

谷正文活到2004年，享年91岁，这个双手沾满鲜血的刽子手在其回忆录中写下了这样一句话：“共谍案乃升官发财之捷径”

直至生命的最后一刻，他都未曾弄清楚，那些为信仰赴死之人究竟在坚守什么，他破获了1800多起案件，手上沾染了不少鲜血，却仍自认为是胜利者。

那句“吴石案是我一辈子最重的包袱”到底意味着什么？包袱就是你放不下、甩不掉、一想起来就难受的东西。

谷正文用了几十年证明自己的忠诚和能力，却发现面对一群有信仰的人时，所有的阴谋诡计都显得那么苍白无力，他赢得了升官发财的机会，却输掉了内心的安宁。

2013年，北京西山国家森林公园建成无名英雄纪念广场。吴石牺牲63年后，朱枫牺牲63年后，陈宝仓牺牲63年后，聂曦牺牲63年后，他们的英名终于得到了应有的尊重。

那些为新中国解放事业献身的英雄们，以鲜血诠释了何为真正的胜利，历史是极为公正的评判者，谷正文所见是金钱、权力、美色却未能看见那些英雄奔赴刑场时的精神力量。

他本以为掌握全部证据就能把事情全解决，可没料到有些东西根本无法用眼睛去衡量，当一位86岁的老人对着镜头坦言“小看了他的意志力”时，这场持续半个世纪的较量才真正有了结果。

信仰的力量超越了酷刑，精神的胜利压倒了物质的诱惑，这就是谷正文永远无法理解也永远无法战胜的东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