贾琏受父亲贾赦的委派去平安洲办事,因为事情办的漂亮,回家复命时,贾赦夸他办得好,一高兴,将自己的丫鬟秋桐赏给了她做妾。(六十九回)
就是在贾琏离京的这段时间里,王熙凤不仅完全掌握了贾琏偷娶尤二姐的所有底细,成功地将尤二姐“赚”入大观园,还大闹了宁国府,炮制操控了一场官司,把贾珍、贾蓉、贾琏一锅烩了,顺便讹了尤氏五百两银子。 贾琏去了一趟平安洲,他自己收获满满,一回到家,爹也夸,妾们也见了天日;凤姐也是,情敌攥在她的手心里,贤良的名声也得了,银子也到手了。两口子心里各自打着各自的算盘,都是志得意满。 从这时起,贾琏就成了一个拥有一妻三妾尽享齐人之福的真正的豪门少爷了,尤其是新欢秋桐,二人真是干柴与烈火,如胶似漆,就连尤二姐都被他忘在了脑后了。 王熙凤冷眼看待这样的局面,她要利用秋桐的得宠,故意长她的气焰,让她欺负尤二姐,借秋桐的手拔了尤二姐这根刺,然后再由她来收拾了秋桐,如此一盘算,斗争之后,仍然会回到往日她和平儿贾琏三人行的格局。
凤姐的小算盘打得噼里啪啦响,可是人算不如天算,其实不用天算,她的公公贾赦之所以将秋桐送了贾琏做妾,根本不是因为贾琏平安洲的事情办得漂亮,而是他收拾自己的这个儿媳的一步棋。 有一句俗语:“栽下梧桐树,引来金凤凰”。凤姐的判词很明确地说她是一只凤凰,可惜凤姐所立的是一座冰山,这座冰山是指末世,也是指贾府。只是这位秋桐,即秋天的梧桐,已经是落叶时节,光秃秃的梧桐树上只会驱撵凤凰,肯定不是凤凰的栖息之地。 曹公的文字,人物起名的用意,都是有讲究和寓意的。秋桐尽管地位低微,但她背后站着的是贾赦和邢夫人,和无根无基没有后援的尤二姐可有着天渊之别。 贾赦为什么要收拾自己的儿媳王熙凤呢? 其实早期贾赦对凤姐是非常关心的,赵姨娘伙同马道婆对宝玉凤姐魇魔那次,二人连最后一口气都快没了,连贾政、贾琏都放弃了,已经准备好棺材装裹了,只有贾赦仍不放弃,仍旧寻医问药、寻僧觅道,论关系,宝玉是他的侄子、凤姐只是他的儿媳,比贾政、贾琏远多了(二十五回)。贾赦向来不讨人的好,读者也都不喜欢他,但他也有人性的闪光点,像对待刚入府的黛玉、对待宝玉凤姐的关心,就很让人暖心。
但是后来,贾赦邢夫人对凤姐这个儿媳从喜爱逐渐冷淡,然后关系逐渐破裂了,原因大约有三点: 一是凤姐嫁给贾琏多年,一直没能生育儿子,但她又不允许贾琏有别的女人,凤姐是从自己感情和自己的利益出发的,贾赦作为家族爵位的继承人,也是荣国府长房,不可能允许长子贾琏一直无嗣,这是凤姐在家族利益和大局上的一个硬伤。 二是贾赦求娶鸳鸯这件事上,凤姐采取隔岸观火和回避的态度,她自以为做的天衣无缝,事情过后,邢夫人肯定能反应过来凤姐耍了她,贾赦要一个丫头的愿望都实现不了,他失败后的情绪是“恨”,恨谁呢?其实既不是母亲贾母,也不是太恨鸳鸯,毕竟一个奴才和他的身份地位相距太远,他恨的是因他失败看笑话的人,恨那些依仗着得势的二房而洋洋自得的人,恨那些不尊重大房的人。 三是凤姐坐歪了屁股。荣国府长房长子的贾赦被排挤出了荣国府,这不符合礼制,更令贾赦这个继承了家族爵位的一等将军的个人和社会形象矮化了。人人都知道他作为长房长子一没有陪伴在母亲身边侍奉;二没有成为荣国府主人入住荣禧堂,反倒是他的弟弟贾政鸠占鹊巢。事实上,在贾府,论实际的利益、权利、影响力,贾赦已经被边缘化了。
凤姐本质上是贾琏的夫人,贾赦、邢夫人才是她的正经公婆,但事实上凤姐对自己的公婆的确怠慢,心里也不太看得起,她重视的是给了他权力的贾母、贾政王夫人夫妇,不要说是贾赦,换任何一个人,在那个以公婆丈夫为纲的社会,都会收拾她。在这一点上,凤姐不如平儿清醒,平儿曾劝她:做人要睁只眼闭只眼,别太较真,咱们迟早都要过那边去的(指大房)。
因此,当凤姐得知贾琏偷娶了尤二姐,采取了一系列行动时,贾琏一回来,贾赦就以他办事得力为由赏了他秋桐,贾赦的用意很明显,你不是嫉妒(不许贾琏找别的女人)吗?我就把自己的丫头赏他,有本事你收拾一个我看看!
为了提醒读者贾赦的真实用意,故意以“秋(天落叶的梧)桐”为名,目的就是剑指王熙凤这个需要枝繁叶茂梧桐的凤。
本文作者:屏山品红楼
参考原著:《甲戌本脂砚斋重评石头记》《庚辰本脂砚斋重评石头记》
图片来源:《孙温绘全本红楼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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