黛玉进贾府,是《红楼梦》的重头戏,所有的影视戏剧作品都将这一幕呈现的温情、唯美和一派贵族风范。但就在这看似和谐美好之下,斗争已然开启,冷箭已然放出,恶意已然跃于纸上。这一切,那个启动按钮的,就是黛玉的绝代风华下引起的人性之恶——嫉妒。
黛玉进府的流程大约可以总结为:奴仆接轿、拜见贾母、女眷厮见、拜见大舅、拜见二舅、接风家宴、住所安排这七大项,不和谐的音符主要出现在黛玉在荣禧堂拜见二舅二舅母,之所以第一天就出现了矛盾,其实在黛玉和众女眷厮见时就初见了端倪。
黛玉进府时,一应女眷均在贾母的上房等待,因为已经派了仆众去码头接船了,贾府里当然知道黛玉大约的进府时间,因为当丫鬟们通报“林姑娘来了”时,众人就说:“刚才老太太还念呢,可巧就来了。”可见,贾母是早已知会了邢夫人、王夫人、李纨等女眷们均在上房迎接着。
黛玉毕竟是小辈儿,贾母重视可以理解,和黛玉没有血缘关系者可就不见得重视了,通过后文读者能明显感觉到,王夫人对这事不感冒。
黛玉一进上房和贾母及众人厮见后,贾母就交代请姑娘(们)来,因为有远客,今天上学的事就免了。于是黛玉和三春见了面。
这里有一个插曲,就是凤姐来晚了,后来她自己解释,是因为受了王夫人指令去后楼上找缎子,才“来迟了,不曾迎接远客。”凤姐见了黛玉之后,不管是不是在恭维贾母,总之,她成了一个没见过世面的人似的,惊叹于黛玉的气派,说想不到天下真有这样标致的人物儿,今天自己算是开了眼了,而且和贾母是一脉相承,完全就是嫡亲的孙女儿。一句话说进了贾母的心坎里,同时也算是将黛玉抬上了小姐这个群体的至尊宝座。
凤姐这一番话,刺痛了王夫人,这令她今后的动作受限制不少,总之,她心里不受用,而且她很快就表现出了内心的纠结和不屑。因为凤姐回她说她翻遍了后楼,也不见太太说的那样的料子,也许是太太记错了吧。王夫人回她说:
“有没有,什么要紧。”
“该随手拿出两个来给你这妹妹裁衣裳的,等晚上想着叫人再去拿吧,可别忘了。”
前一句,说明她根本不需要什么缎子,她是故意将凤姐支开的,就是不想让迎接的阵仗显得隆重,有人该说了,别这么小心眼来揣摩王夫人。还真得这么看她,不要忘了,作为四大家族的小姐,唯有王家的小姐不读书识字,个个都是睁眼瞎,贾母说过,大家族的奶奶太太夫人都知书达理,可是王夫人偏偏就不属于这个范畴,她不是个知书达理的人,这样的人,没有大局观,就是善于动小心眼、小心思的。
因为,不仅是凤姐,就是黛玉进府是这段时间,宝玉、贾政统统不在家。凤姐、宝玉是她可以直接指挥的人,至于贾政,只要她动了心思,也是可以“指挥”的,后来黛玉去拜见二舅舅,不就是二舅刚巧斋戒去了吗!二舅从头至尾,也就只斋戒了这一次,就给黛玉碰上了,你说巧不巧?而且三个人同时不在,恰好是王夫人能支配的人,你说巧不巧?
若说她早有心思给新来的外甥女做新衣,就算是讨婆婆贾母的高兴,也应该用心才是,但是,她偏偏要凤姐“随手拿两个来”,给姑娘做新衣还真不应该随手,首先应该挑颜色、品质、图案,更重要的是,黛玉和贾府的姑娘一样,都是官宦小姐,做衣裳也需要考虑一定的规制,“随手”,这是什么鬼?这算个什么态度?后文里贾母曾经就做窗户、做床帐、做衣裳应该怎么挑料子很有贾府的审美逻辑,怎么,到了远道而来的贵客林家小姐身上,就可以“随手”了?
所以,这话暴露了王夫人对黛玉的真实态度。
黛玉进贾府,得到了几乎所有贾家主人们的重视,包括读者一向不喜欢的邢夫人和贾赦夫妇,二人别的咱不评论,在对待黛玉的行动和态度上,那殷殷劝慰、体贴关怀之情,真是没话说。
但是,黛玉刚感受完大舅舅大舅母的温暖,立刻在荣禧堂就感受到了王夫人的冰冷,先是在荣禧堂大院内连找了三处,才终于见到了二舅母王夫人,按说大家族是有仆人通报的,可是王夫人不管,就让小姑娘这么一通找,这还不算,还将她往贾政的位子上让,想看着小姑娘出没有规矩的丑,只是诗书之族的黛玉可不会中了文盲王夫人的套。她一言一行皆在礼中,令其无计可施。
和邢夫人的安慰不同,王夫人的第一句话就是告诫黛玉不要和宝玉走的太近。终于暴露出来她的真实意图,原来他最怕的就是儿子宝玉将来和眼前这个惊为天人小姑娘产生情感纠葛,坏了她真正想要贾薛联姻的愿望。
其实王夫人这样的女人,在生活里随处可见,她希望儿子能找个优秀的妻子,但这个妻子不能令自己感到自卑,也不能令自己感到控制不住,她们完全不会考虑娶什么的妻子,意味着将来的子孙教育,意味着家族的政治资源的联合,她们不会长远去思考,说白了,不过是自己的嫉妒心自卑心在作祟。
本文作者:屏山品红楼
参考原著:《甲戌本脂砚斋重评石头记》《庚辰本脂砚斋重评石头记》
图片来源:《孙温绘全本红楼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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