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1月28日，奥伦堡州亚斯内航天发射场天色微亮，一声巨响之后地面开始震动，塔架也出现了颤抖的情况，几秒钟之后一团翻滚的紫色毒云像蘑菇一样升腾而起，在风中朝着地面压去。坠毁的是俄罗斯战略核力量的“名片”——“萨尔马特”RS28。它从发射井中脱离后不到四百米就发生了姿态失控，头朝下坠落并爆炸。这已经不是普通的试射事故了，而是一场对全世界的核威慑“直播事故”。

“萨尔马特”被称作“世界上最现代化”的重型液体燃料洲际导弹，理论上可以携带10到15枚分导核弹头，射程大约为1.8万公里，声称可以从南极方向绕过北极突袭美国。虽然纸面上参数很出色、外号也很响亮，但是实际情况却经常被打脸：这枚重达208吨的导弹自2022年服役以来，只在当年4月有一次完整的飞行试验成功；之后四次试射中，有三次空中解体，一次井内自爆。

自2024年曝出之后，发射井里形成了一个55米深的坑，里面的设施也已经被破坏了。这次转场亚斯内基地并且宣称问题已经解决，结果刚刚起飞就翻滚坠毁，紫色云团证明了液体燃料的毒性风险。

该导弹不是新体系的产品，它的原型是由苏联时期的乌克兰南方设计局研制的重型液体燃料导弹“撒旦”。苏联解体之后技术链条被分割开，主要的研发体系仍然留在了乌克兰。俄罗斯得到的是库存和外壳，但是失去了系统的技术脉络。2014年两国关系恶化后，在没有原厂支持的情况下项目重新启动了“自主替换”，听上去是国产化，实际上是摸黑拼图。结果就是点火稳定性不好、姿态控制不稳、发射流程存在很多问题。

此次坠落的视频慢放可以发现，导弹脱离井口的时候方向控制就失效了，推力曲线也出现了异常，这应该说是系统性的失稳而不是偶然事件。用旧时代的液体燃料路径来复刻非常复杂的重型设备，缺少完整的生态和工艺传承的话，很难把每一个阀门、焊缝、管道和控制系统都做到需要的精度。

核威慑的关键在于可靠程度，也就是能不能打、能不能打准、能不能打出去。连续的失败使得外界对于俄罗斯的“红线”也产生了怀疑。北约把这看作是战备能力下降的标志。从内部来看，试射失败、迁址失败、口头“已解决”却又再次出问题，民众所看到的便是“井口又炸、云又紫、地面封控又来”，现实的不可靠侵蚀了心理安全感，最难恢复。

俄罗斯核武器库大约有1580枚处于战备状态的核弹头，大约600件运载工具，陆基、海基、空基“三足鼎立”。但是发射体系经常出错、维护体系仓促上阵、测试节点全靠运气的话，这套核力量就更像是一种心理安慰了。

战略威慑是系统合奏：起竖、点火、姿态控制、分导布撒，潜艇的隐蔽和续航，轰炸机的突防和电子战，任何一个环节出现问题，威慑就会失效。越失败越嚣张的舆论循环也在降低可信度。2024年发射井被毁之后，美国迅速完成了“民兵3”的发射；一年之后“萨尔马特”又失败了，全世界对于“核威胁”的警觉性反而降低了。

液体燃料的毒性、事故发生后扩散和处理、风向判断直接关系到附近居民的生命安全。因为公众对推进剂的知识有限，所以只能依靠颜色、气味和通知来判断。如果试射失败成为常态的话，周边的生活就会经常被打断。核项目本身存在天然的风险，需要用信任和规范来化解，而不是用“保密”来掩盖。

产业和教育为核威慑打下基础，稳定的零部件体系、成千上万的工厂机床、工程师的代际传承以及持续的基础教育才是真正的底气。底座稳定了，导弹也就稳定了；底座是空心的，再好的“神器”也支撑不住场面。过去几年俄罗斯军工生态还没有完全恢复，但是想要通过一些“底牌”来维持一定的存在感，即芯片外采拼凑、工艺用老办法撑、测试靠运气，越赌越输。每一次炸井、每一次坠落，都会使威慑信用受到损害。

所谓的“末日导弹”，其实是“末日工程烂尾楼”的提醒：大的复杂的工程需要的是耐心和细致，而不是豪言壮语。阀门响应、管路流量变化、姿态调整反馈延迟等都要靠稳定的产业工人、工程师以及管理机制来把误差控制到最小。把工程当成宣传，那么在硬件面前就一定会失态；把工程当成工程，才配得上谈威慑。

威慑是基于对能力的信任，并非是对口号的忍耐。对手不害怕，是因为看到了你害怕：害怕测试、害怕失败、害怕暴露，最后只剩下“喊”。“萨尔马特”的坠落并不是一段视频的结束，而是不合格的时代答卷。爆炸之后，谁需要反思，谁需要改正，谁需要少说话多做事，谁需要把居民的安全放在第一位，并不难辨。核威慑的面子与工程的里子，在现实中已经有了答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