波塞冬圣所献祭活动与希腊民族认同
城邦内部的政治斗争、城邦间的军事斗争、母邦与子邦间的矛盾等等都是个别主义的体现,但泛希腊主义也逐步孕育着,与个别主义在斗争中相互交织。
作为泛希腊性质的崇拜中心,在波塞冬圣所进行的献祭活动由来已久。古典时期献祭仪式和祭品展出等活动有助于包括科林斯人在内的各城邦增加对城邦的认同,而在面对希腊世界以外敌人入侵时,更能进一步形成对希腊的民族认同,促进泛希腊主义思潮的发展。
科林斯人始终控制着地峡圣域地区,但该地区的祭祀活动并不局限于科林斯城邦。一部分在此停留的船只来自其他地区,有一些船只从地峡东侧乃至阿提卡地区远道而来,足可见其影响范围之远。
为了表示对神祗的高度崇敬,到公元前8 世纪末,波塞冬圣所开始接收一些价值较高的贡品。贡品中尤为重要的是头盔、护胫甲、胸甲、剑、矛等军事装备,彰显着贡献者的财富和军事技能,并表达他们对神的虔诚和感激之情,其中应当有相当一部分是战斗后凯旋的科林斯士兵们所献上的战利品。
值得注意的是,在奉献武器和盔甲的数量方面,波塞冬圣所仅次于奥林匹亚的宙斯圣所。到了公元前七世纪,兵器和盔甲的数量大大增加,古风末期至古典初期,即公元前 550 年到公元前 480 年或公元前 470 年左右,贡品数量达到顶峰,考古学家挖掘出的仅头盔碎片数量就多达 400 余件,大多数属于公元前 5 世纪中叶之前。
而这一时期恰好是科林斯加入伯罗奔尼撤同盟和参与希波战争的重要阶段,希腊世界的内外纷争达到白热化程度。而一场大火对神庙造成毁灭性破坏,随着公元前 450 年圣所神庙的重建,献祭活动继续进行着直到公元前 390 年左右再次毁于火灾,之后祭品数量才有所减少。
这种献祭活动及随之而来的展示战利品的活动具有鲜明的政治宣传色彩,在古典时期科林斯地峡的道路上,科林斯和其他城邦将头盔、盾牌和胸甲等武器装备架设陈列起来,之所以选择圣域波塞冬圣所这个四通八达的位置,希腊人是为了向来自各个城邦和地区的过路人展示希腊勇士们在战场上的勇武和城邦的强盛。
与此同时,对于这种祭祀献祭活动,无论是参与其中还是仅仅驻足观看,各城邦公民都会在潜移默化中受到感染,对本城邦的热爱之情和自豪感也会油然而生,从而增进对城邦的认同感。
在波塞冬圣所贡品数量达到顶峰的同时,希腊各城邦也面临着来自波斯帝国的前所未有的挑战,波斯大军的侵略暴行激起他们的强烈愤慨,献祭活动加强了他们的团结,泛希腊主义一时之间压倒了个别主义。
公元前 480 年,希腊联军取得萨拉米斯大捷后,将俘获的三艘腓尼基挠船献祭给诸神,其中一艘就是在科林斯地峡进行献祭。在用丰富的祭品装饰圣所的过程中,希腊人应对外部敌人威胁时的团结程度也得到提升。
对于科林斯人来说,波斯入侵之前,他们和雅典人、斯巴达人、麦加拉人也时有蛆蟠,但波斯人的野蛮侵略使得科林斯人对蛮族的仇恨压倒了一切希腊城邦内部矛盾,科林斯人更加深了对希腊民族的认同,同仇敌忾、一致对外成为主流思想,促使科林斯人积极投入到反波斯侵略的战争中。
地峡运动会与希腊民族认同
由于希腊一直没有形成政治上大一统的国家,个别主义长期盛行着,甚至在城邦争霸中得到强化,但是纷争和矛盾并不能否定根植在希腊人心中的共同民族意识和情感。泛希腊运动会的出现就为希腊人形成民族认同感创造了条件,长期以来是希腊人维持民族认同的重要纽带。
随着奥林匹亚、德尔斐、尼米亚、地峡等地的泛希腊运动会的形成,希腊人逐渐实现了超越城邦、部落、超部落联盟等亚群体认同的民族认同,即泛希腊主义。在这一过程中,尽管诸如对城邦等亚群体的认同依然保持着较为强烈的个别主义,但是为了实现更大群体的认同,就必须一定程度上克服个别主义,亚群体认同必须向民族认同做出妥协。
宗教虽然不能完全消除各个城邦在经济、政治等方面的现实利益冲突,但却能在必要时以神圣的名义促使各方暂时搁置争议,缓和各邦之间的矛盾,因此宗教领域非常适合个别主义向泛希腊主义让步、亚群体认同向民族认同让步。
具有深刻宗教文化背景的泛希腊运动会成为构建泛希腊认同的不二选择,促进希腊人分享共同的语言、宗教、价值观和习俗。只有属于希腊民族各个城邦的公民才有资格参加泛希腊运动会,这成为区别希腊人和非希腊人的一条标准。伊索克拉底曾高度赞扬泛希腊运动会对于维持和强化希腊民族认同的价值。
到了古典时期,由于希腊人已经习惯了参与地峡运动会等泛希腊运动会,他们在认识到希腊运动会和其他民族、文明的运动会差异巨大时,不免会感到诧异.例如历史悠久的古埃及很早就产生了各种体育运动,但主要是一种为法老服务的象征性的活动。
目的是为了显示君主身体健康,实际上没有人真得胆敢与他竞争,即古埃及的运动是单方面的活动,而非希腊式的对抗性运动。"希腊的城邦政治制度下公民相对平等,因此希腊式比赛强调并体现出公开、平等的竞技精神,即使是贵族制一直较为巩固的科林斯,也同具有森严等级界限的东方君主制国家大相径庭。
正因为如此,无论来自哪个城邦、任何阶层的公民都能在参与和观赏运动竞赛中感受城邦自由和平等的精神,也感受到了自己与其他民族的巨大差异.既不同于尚未开化的蛮族,也与历史悠久的埃及等东方民族相异。
对于希腊人来说,这种差异体现了我者与他者的不同,反过来深化了希腊人对自身民族的强烈认同感。希波战争之前,希腊人倾向于从“内部”来定义自身,寻找内部不同群体的相似性,从而构建出共同的祖先。
随着希腊以最尔小邦击败偌大的波斯帝国.这种对抗外族的胜利更刺激了希腊人的民族自豪感、对外族的鄙夷,促使希腊人注重于从群体“外部”来定义自身,希腊人建构并区分了自由、理性的“我者和奴性、野蛮的“他者”,反过来强化了民族认同的泛希腊主义。
就科林斯而言,尽管它与雅典、阿尔戈斯等城邦存在矛盾和利益冲突,但在地峡运动会举行期间,各邦遵循休战原则,地峡以及附近的战事会暂停,交战双方的运动员们暂时放下仇恨,共同参加运动会。
如公元前 412 年,伯罗奔尼撒战争中科林斯与雅典处于战争状态,但是科林斯仍然邀请雅典参加该年的地峡运动会,雅典也应邀参加。"公元前 490 年,科林斯和阿尔戈斯已经合并,两邦共同举办地峡运动会。
由于希腊本土和海外的希腊人在参与泛希腊运动会中共同分享泛希腊主义情怀,地峡运动会这样的泛希腊运动会也为科林斯和海外子邦提供了交流场所,这些现象正是泛希腊主义影响的结果。
原则上地峡运动会和其他三大泛希腊运动会都向全希腊公民开放,但考虑到路途距离和开销,除了一些富人或贵族,普通运动员和观众难以定期参加各种泛希腊运动会,更不可能参加完四年一周期的巡回赛,因而大多选择就近参加自己家乡附近举行的比赛,由科林斯举办的地峡运动会所面向的运动员和观众,自然有很大一部分是来自科林斯。
在地峡运动会促进泛希腊主义日益盛行的过程中.科林斯人加强了对希腊民族的认同。同时,由于古典时期地峡运动会一直处于和林斯控制之下,有利于提高科林斯的文化地位,加之运动会反映了城邦之间的政治较量,一旦科林斯运动员获得比赛胜利,也会为城邦带来荣耀,无形中进一步提高了科林斯人的自豪情绪以及在希腊诸邦中的声誉和文化影响力。
在泛希腊主义的影响下,希腊人的民族认同逐渐强化,而作为希腊诸邦的重要一员,科林斯凭借自身的实力、对科林斯地峡的控制以及地峡运动会主办方的身份,在这一民族认同中更是占据了主动,可以发挥较强的号召力,这在局势动荡的古典时期尤为显著。
在政治地位和军事实力下降的情况下,古典末期的科林斯还能凭借文化影响力号召子邦共同参与海外远征。到了古典末期,科林斯原本在泛希腊主义的旗帜下参与反对马其顿的战争,但在失败后被纳入了马其顿主导的更大范围的泛希腊主义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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