出品|医言难尽

作者|橙子

2023年2月5日，天津67岁的孙女士带着儿子田先生，前往日本就医。儿子的病已经成为孙女士的心病，儿子在4年前的一次就医中，留下了严重的后遗症：双脚距骨骨坏死、膝关节骨坏死。这次前往日本就医，孙女士说：“听说日本骨科比较好，有希望治愈。”

2019年，田先生因发烧住进天津市肿瘤医院，却被误诊为淋巴瘤治疗。用药时，同时使用了三种抗生素，这让田先生急性肾衰竭。虽然经过抢救治疗命保住了，但田先生不得不辗转多家医院治疗肾病，并且还留下了许多后遗症。为此，他将天津肿瘤医院告上了法庭，最终医疗鉴定认定医院有过错，法院宣判医院赔偿共计12527.95元。但看着只有三十几岁的自己有了一身病，且为了看肾病就花了几十万，可到头来仅有的1万多元的赔偿，主治医生还没有受到任何处罚。田先生和家人都觉得这样的结果让人难以接受，他们要继续维权。

如今后遗症时时刻刻在困扰着他，蛋白尿，高尿酸血症，高脂血症，肝功能不全，慢性胃炎，双脚距骨骨坏死、膝关节骨坏死等等。田先生告诉《医言难尽》：“我现在总是犯困，血压高，心跳快，工作一个小时就会累，腰疼，至今无法恢复全职工作。”

1.误诊与违规用药

此前田先生曾断断续续发烧两年多，而这一次因低烧，咽部不适，体温升到39度以上等症状，又伴随全身酸痛。于是在2019年4月20日，田先生前往北京协和医院国际医院就诊，医院给出结论：考虑成人斯蒂尔病可能性大。由于国际医疗的住院费用太高，田先生放弃了在协和就诊。之后田先生考虑去日本就医，但出于多种原因考虑，最终还是决定回到天津做全面的检查。

回到天津后，据田先生描述，他们遇到了一个医疗“黑中介”。经过这个黑中介的一通“忽悠”，田先生最终选择在天津市肿瘤医院就诊，而田先生的母亲还给“黑中介”先后转账1万多元的“好处费”。2019年9月4日，田先生正式住进了天津市肿瘤医院，主治医生为钱某。

入院后，在钱医生的要求下，田先生先后做了PET-CT、左腹股沟针吸活检。据田先生回忆，在9月13日，钱医生手写了一个诊断证明：恶性淋巴瘤晚期重度贫血。在此之后，钱医生一直按照淋巴瘤为田先生治疗。9月19日上午8点，钱医生将淋巴瘤晚期免疫力低下病人所用的万古霉素、美罗培南、伏立康唑三种抗生素联合使用在他的身上。其中，万古霉素更是一种针对革兰阳性球菌的高效强效抗生素。

田先生回忆联合使用三种抗生素后的情景：

9月19日夜，输完了3种特殊级抗生素，导致成急性肾衰竭，当时症状惨不忍睹，浑身浮肿，呕吐不止，肚子越来越大，身体变了颜色。我连续呕吐了一夜，找不到钱医生，值班大夫说等明天钱医生来了，再给处理。我就干等了一夜。转天早上，我向钱医生抗议，药物副作用太大了，她才在20号的医嘱里开了止吐药。

9月20日上午，护士长查房时跟我说：“你身体各项指标与入院时相比已经严重恶化了，钱医生治不了，你就出院。”从肿瘤医院的病例来看，住院最后几天的各项生化指标确实恶化，达到危重程度。我妈妈去找钱医生，钱医生表示：治不了了，不管了，她说“你们出院吧，我们是肿瘤专科，你去综合医院吧”。

就这样，田先生在住院了16天，病情不但没有好转还更重了，而且被要求出院。

之后田先生查看了在天津市肿瘤医院的病历后发现，从2019年9月6日开始，钱医生共让他使用了20种具有肾毒性的药物，但却没有按照药品说明书连续为他进行肝功能、肾功能的检测，他认为，钱医生的这一行为严重违反了医学规范，为他带来急性肾衰竭的严重损害。

2.肾衰竭与确诊成年斯蒂尔

田先生只能离开天津市肿瘤医院，这一次住院不仅没有找到发烧原因，还让田先生必须先找医院解决肾衰竭的问题。随后他去了天津市第一中心医院、天津中医药大学第一附属医院就诊。在天津市第一中心医院就诊期间，田先生被诊断出一种慢性病：肌酐升高症。9月25日，田先生来到了天津中医药大学第一附属医院，在这里，田先生被诊断为急性肾衰竭，并下达病危通知书。看到病情如此严重，9月26日上午，田先生由120救护车送到了北京309医院肾内科，入院后，北京309医院的黄医生称：这是药物造成的急性肾衰竭，马上进行了急救。

在随后的一段时间里，田先生开始奔波于各大医院主要治疗肾病，最终从急性肾衰竭转化为慢性肾衰竭。其他的一些后遗症也慢慢显现出来，2022年1月27日，由于右脚走路疼痛。田先生在天津医科大学总医院看骨科，做右足踝的MRI核磁扫描，确诊为骨缺血性坏死。

那么，致使田先生常年发烧的真正病因到底是什么？

直到一年后的2020年11月12日，田先生在天津医科大学总医院住院，11月26日，全院以田先生为研究对象开展会诊，邀请了包括病理科，PET-CT科，风湿免疫科，血液科，中医科，身心科，急诊科，皮肤科的9个专家。最终由急诊科柴主任根据田先生的症状，判断其为“成年斯蒂尔病”。

至此，田先生的病情正式得到确诊。

天津医科大学总医院将田先生的确诊过程撰写成文章，发布在公众号“海河医声”中，文章中称：一开始即将一种非感染性AOSD误认为是“脓毒病”，应用大量抗生素等治疗出现“肾衰竭”加重了原发病的进展，无形中又把原发疾病复杂化，结果使疾病迁延不愈。

3.医疗鉴定与一审判决

成年斯蒂尔病，但田先生去天津肿瘤医院就诊后，自己身体彻底“废了”。肾衰竭+许多后遗症，让田先生认定，天津市肿瘤医院要对此应承担责任，于是在病情稳定些后，他开始了维权之路。

为了进行医疗鉴定，2020年8月5日，田先生向天津市河西法院起诉天津市肿瘤医院。2020年10月15日，河西法院向天津市天宏司法鉴定中心下达《鉴定委托书》。但直到12月24日，天宏鉴定中心的鉴定人才受理，并于154天后才完成鉴定。

2021年4月9日，天津天宏司法鉴定中心出具司法鉴定意见书，鉴定结果显示：医方对被鉴定人田鑫诊疗过程中存在万古霉素使用指征不明确的过错行为，与被鉴定人急性肾功能衰竭存在关联性。因此，该医疗过错与被鉴定人田鑫急性肾功能衰竭的损害结果存在一定因果关系，鉴于被鉴定人田鑫在明确诊断成人斯蒂尔病前出现的高热、白细胞升高及淋巴结肿大等临床表现，医方在急诊情况下的经验用药应为医方减责因素，因此原因力大小为同等原因。（即双方应负同等责任）

2021年6月21日，田鑫向天津市河西区人民法院提起诉讼，22日，田鑫与天津市肿瘤医院医疗损害责任纠纷一事立案，法院公开开庭进行了审理。

田先生提出自己的诉讼请求，包括：

1.请求依法判令天津市肿瘤医院赔偿田鑫医疗费142068.98 元（自行支付，截止至 2021年6月21日）、误工费 92261.40元（按照科学研究与技术服务业标准，自2019年9月4日起主长 190天）、住院伙食补助费 14100元（住院 141 天）、护理费 31707.62 元（按照居民服务业标准，自2019年9月4日起主张 190天）、营养费 9500 元(每天50元，主张190天)、精神损害抚慰金 150000元（酌情主张）、鉴定费15000元、出庭费1000元，按照100%的责任比例主张，保留后续治疗的权利；

2.请求依法判令天津市肿瘤医院书面赔礼道歉；

3.本案诉讼费用由法院判决。

2021年10月29日，法院出具判决书，判决结果认为：本院委托天津天宏司法鉴定中心作出《司法鉴定意见书》，该鉴定系本院依法委托，鉴定程序合法，本院予以采信。……故天津市肿瘤医院应当对田鑫2019年9月19日起的各项损失承担赔偿责任，考虑天津市肿瘤医院的过错程度，本院酌情判定其按照50%的比例予以赔偿。

全部赔偿金额包括医疗费7071.48元、伙食补助费400元、误工费5006.47元、营养费750元，共计12527.95元。

4.“经验用药”还是“违法违规用药”？

因医院错误使用抗生素导致肾衰竭，却只得到1万多元的补偿，且未得到任何精神损失费，对于一审结果，田先生表示不满。

更重要的地方在于，他认为：医方在自己没有使用万古霉素指证和未经抗菌药物专业技术人员会诊的情况下 ， 直接错误的使用万古霉素 ，不属于经验用药，应当属于违法违规用药。其次， 《万古霉素处方点评评价细则用药指征》中提到 ， 万古霉素经验用药之一是耐药革兰氏阳性菌所致的严重感染， 特别是甲氧西林耐药金黄色葡萄球菌所致感染。 而上诉人在被上诉人医院入院时的痰培养中并没有这一病菌， 根本不满足万古霉素 “经验用药 ” 的条件。因此， 鉴定意见将违法违规的错误用药认定为 “经验用药”是错误的医学规范认定， 不能成为被上诉人的减责因素。医院应当按照100%的比例承担全部赔偿责任。

《医言难尽》就万古霉素的使用咨询了某省级医院医生，该医生指出：万古霉素有严重耳毒性及肾毒性，故只宜短期用于抢救。在使用之后，应对病人的听力、尿液中蛋白、管型、细胞数及测定尿相对密度等进行定期检查。

因此，田先生进行了第二次上诉，在第二次上诉中他提出请求：

1、依法将本案发回重审或直接改判；

2、依法改判原审第一项判决支持上诉人医疗费 43051.1 元；

3、依法改判原审第二项判决支持上诉人住院伙食补助费应为 2600元；

4、依法改判支持上诉人主张的精神损害赔偿 150000 元。

但均遭到法院驳回，维持原判。对田先生重新鉴定的申请也不予准许。

为此，田先生又向天津市高级人民法院提出再审申请，但也遭到驳回。

田先生告诉《医言难尽》：“自2019年10月15日之后，我由于肿瘤医院错误用药，产生的几十万治疗肾病的医药费无法得到赔偿。该医疗事故使我工作丢了，造成巨大的物质和精神损失。父母把卖房子的钱用来给我治病。2019年我的医药费14.7万，2020年医药费6.9万，2021年医药费9.6万。此外，为了打医疗官司，付给律师费8万，专家的出庭费6万元，而法院只判给我这点赔偿。”

出于对法庭判决结果的不满，田先生开始寄希望于媒体，希望让更多的人看到自己的遭遇。因医院的错误用药导致的肾衰竭，使得如今的田先生已经常年不能停药，两脚也无法正常行走，但为他开出万古霉素的主治医生却未受到任何影响。田先生告诉《医言难尽》，除了争取应得的赔偿外，他还希望当事医生得到应有的惩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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