身为“小球推动大球”外交功臣的一代球王庄则栋,在癌症晚期时决定放弃治疗,并且留了一封遗书给自己的日本妻子:希望能有尊严地长眠。
“一代球王”庄则栋的遗嘱
一代球王庄则栋有着非常奇特的人生。
首先是他出生在一个奇特的家庭。
庄则栋出身名门,也是书香门第。庄则栋的姥爷在当时是赫赫有名的远东首富,叫做哈同。
在19世纪20年代的初期,身为犹太裔的哈同是上海的房地产大亨。
罗馥贞是哈同的养女,被许配给了庄则栋的父亲庄惕深。
庄惕深就此被哈同夫妇委托管理房产,后来,庄惕深以要为死去的兄长延续香火为理由,和雷仲如生下了庄则栋。
在如此富贵的人家里还能够刻苦训练终成世界冠军,这是一件很不容易的事情。
他从小在北京少年宫练乒乓球,后来走进运动会,又走上世界乒坛,成为我国及世界上颇负盛名的人物。
人们说他创立了独特的中近台两面攻打法,横扫欧洲,他运用各种先进的打法屡屡征服世界。
他独领国内、世界双三连冠的风骚。
庄则栋的球拍,不仅跟随他抢关夺寨,马踏连营,更辉煌的是在1971年4月,在第31届世界乒乓球锦标赛中,他毅然把乒乓球打给美国运动员科恩,并和他交了朋友。
这个举动得到毛主席和周总理的赞扬,打开了中美两国人民友好的大门。
国际上称为乒乓外交,美国人认为,东西方冷战从这里结束,东西方缓和从这里开始。
一个乒乓球运动员,能为人类的和平做出历史性的贡献,庄则栋为第一人,难能可贵,功不可没。
然而,走上过巅峰的庄则栋,也经历过人生的低谷,人生沉浮,最后看淡名利,也看淡生死。
也正是因为这样,在生命的最后,他才会留下遗嘱,在药物治疗都无效的情况下,不希望操办遗体告别仪式,只想安安静静,有尊严地离去。
成为中美建交的功臣之后,庄则栋的身价也水涨船高,还在1972年作为中国乒乓球代表团的团长带领运动员们访美。
访美归来之后,庄则栋更是一跃成为了当时国家青年队的领队兼总教练,同时还兼任国家体委党组的副书记。
1974年,庄则栋出任国家体委主任,可是两年后,就被免除了一切职务。
1980年才被分配到山西省乒乓球队执教。
庄则栋被免除一切职务。
当年,庄则栋初到山西的时候,因为不算正式的教练,所以每个月都没有伙食补贴,当时只有70元的工资,每个月还要给远在北京的母亲和孩子寄出去五十元,省下的钱全用来吃饭。
20元每个月在1980年能吃什么呢?
有一次在食堂,一位大爷叫住了他,问他是不是庄则栋。
得到肯定的回答后,大爷说食堂吃完饭不让把饭盒带走,庄则栋也没有多问,便老老实实把饭盒留了下来。
第二天去吃饭的时候,奇怪的事情发生了,昨天空空如也的饭盒,今天却被装满了荤菜,一时之间,庄则栋还以为自己拿错了,于是又看了一下饭盒,上面是写着自己的名字没错。
这时候,那个老大爷走过来给他递了根烟,告诉他说,1961年来这打比赛的时候,每次吃完饭庄则栋都会帮着工作人员收拾,身为世界冠军的他,还和自己握了握手,让自己感到很温暖,看见他现在这个样子,心中不是滋味。
正是当时庄则栋结下的善缘,如今有了善果。
庄则栋回京探亲,没有买到车票,只好拿着站台票上了车。
列车员一眼就认出了他,立刻报告给了列车长。
太原——北京的列车像欢迎他当年捧着圣·勃莱德金杯凯旋那样欢迎了他。
他在暖暖的话语中,躺在列车员的卧铺上休息,他睡着了,而那位列车员却在外面整整一宿都没有睡。
庄则栋醒来后觉得自己过意不去,谁知道列车员却说:“能连续得三次世界冠军的,全世界能有几个?”
可以说,虽然庄则栋犯过错,但是因为他的好人品、以及为国征战所赢得的荣誉,仍然有许多人对他善意相待。
1984年回到北京之后,庄则栋先是被分配到了北京市体委一所业余体校。
他本人提出,鉴于在体育系统所犯的错误,加之人事关系上的不便,希望能够调换到北京少年宫担任乒乓球班的教练。
当时北京市委表示,庄则栋的意见可以考虑,应该充分发挥他的一技之长,让他心情愉快地去工作。
在庄则栋上任工作第一百天的时候,当时的国家体委主任李梦华代表万里副总理来到北京少年宫,对庄则栋说:“你过去为国家立过功,党和人民不会忘记你”。这句话,概括了一切。
1985年,庄则栋和鲍蕙荞离婚了,事业和家庭双失意的他,本以为会就此浑浑噩噩地过下去,但却遇到了生命中另外一个非常重要的女人——佐佐木敦子。
1987年,在领导人的批示下,冲破重重困难的庄则栋终于和佐佐木敦子结成了跨国婚姻。
晚年的庄则栋多病,佐佐木敦子一直陪在庄则栋的身边,尊重他的遗愿,让他有尊严地长眠,没有举办遗体告别。
2008年,庄则栋被确诊为癌症晚期,作为妻子的佐佐木敦子选择一直守候在他的病榻之前。
庄则栋很惦念佐佐木敦子以后的生活,她没有医保,也没有工资,两人就靠庄则栋每月3000多元的退休金生活。
庄则栋曾想拍卖自己的书法作品,以保障妻子的生活。
在2012年8月7日住进北京佑安医院治疗之前,庄则栋写下了自己的遗嘱。
在遗嘱当中,庄则栋先是表达了对社会的七个感谢,感谢国家、人民、各级领导、集体、亲朋好友和医护人员。
庄则栋感激他们在这一生中对自己的支持与帮助,厚爱与培养。
在最后还特别感激了与自己同甘共苦的妻子,感谢她对自己无微不至的关怀和浓浓的爱。
庄则栋在遗嘱中写道,和妻子商定过后,决定不麻烦大家,不搞遗体告别,希望能够有尊严地离去。
对于丈夫的遗愿,佐佐木敦子尊重且理解,相伴二十多年,两人的感情极其深厚。
因为这是一份来之不易的爱情,也是冲破了许多艰难的结合。
上层批准的跨国婚姻
1985年,在45岁的庄则栋婚姻破裂、精神极其郁闷的日子里,一个偶然的机会,爱神却悄然地降临了。
此时,他从山西太原回到北京,任北京市少年宫乒乓球辅导员。
庄则栋在他家里,少年宫的庄辅导员打电话告诉他:有两个客人要见他,要他马上赶到少年宫。
他赶去了,一见面,一个女青年是他全然不认识的,据她自己介绍叫赵丽。
她陪另一位四十来岁的端庄、秀丽的女士前来。
交谈之后,庄则栋记起来了——这女子是他1971年到日本名古屋参加世乒赛期间,她当时作为日本友好人士的代表,与庄则栋见过面,并与中国乒乓球代表队领导和庄则栋一起照相留念。
那位女士问:庄先生还记得我吗?
庄则栋回答:如果我没记错的话,您是佐佐木敦子小姐。
她很高兴,敬佩庄则栋惊人的记忆力。他还记得,第二次是在火车上,他们又见过一一次面。少年宫这次意外会见,
谁也没料到是一次“天赐良缘”。
他们交谈毫无拘束,双方很随便很客气。陪伴敦子女士前来少年宫的赵丽小姐是名大学生,她告诉庄则栋,敦子小姐今年40岁,尚未结婚。当敦子女士从交谈中了解到45岁的庄则栋刚与妻子分手的处境时,深表同情。
第一次见面很快结束了,双方都留下对方很好的印象,有一种难以言状的感情。
很快,庄则栋又接到一个电话,是赵丽打来的,告诉庄则栋:敦子小姐约他今天下午去她所住的新侨饭店聚次餐。
他非常高兴,按约定去了。
到了新侨饭店,敦子小姐与赵丽早在那儿等着。
用餐间,佐佐木敦子告诉庄则栋:她父亲是援助中国的兽医研究专家,母亲和哥哥、姐姐、弟弟兄弟姐妹六人都在中国居住二十多年,她在中国读小学、初中直到高中毕业。
她父亲在中国工作许多年,直到1962年因病在中国去世。1967年,她母亲带着他们兄弟姐妹六人回到日本,后五人在东京找到工作。
他们越谈感情越靠近。庄则栋和敦子小姐推心置腹地交谈,相互间感到有一种美好的感情在萌生。
1985年8月15日,在北海公园,庄则栋把自己刚刚出版的新书《闯与创》送给了敦子,并确立了两人的关系,不过,这时庄则栋已经47岁了,敦子也已经43岁了。
真是好事多磨,百转千回,两人去登记结婚的时候,麻烦又来了。
有关部门说,由于保密和政治原因,庄则栋不能与敦子结婚,除非敦子放弃日本国籍并成为中国公民。
这时敦子的签证已经到期,被限期离境,她只好又回到日本长达一年之久。
在此期间,庄则栋申请出国又得不到批准,只好向北京市政府递交了结婚申请,同样未得到批准。
后来,佐佐木敦子曾经回忆起那一段经历。
“当时,我心里就有一个念头:半年以后我一定回来。走的时候,东西我一件都没拿,全搁在庄先生的家里。庄先生送我到机场的时候,叮嘱我千万别哭,不能在别人面前显出软弱。我就一直强忍着,还笑着跟他挥手告别。到了日本,见到家人,我实在是忍不住了,大哭不止。”
“回到家,我就给庄先生打电话。电话接通后,我却一句话也说不出来,那种伤心真是一辈子也忘不了。”
之后的十个月里,敦子尝试过通过旅行社到中国大使馆办签证,结果其他人的签证都办下来了,只有她的被退了回来,说不能给她发签证。
当时还好她的二弟正在济南做项目,敦子便托他带信、带东西给庄则栋,为此他们两个还给二弟起了个外号叫“运输大队长”。
在这期间,庄则栋也一直在为他们两个人的事情想办法。
庄则栋还给领导人写信,请求能够批准他们组成一个家庭。
后来,远在日本忧心不已的佐佐木敦子在忐忑不安的等待之中,终于等来了庄则栋的电话,告诉她上层已经同意批准二人结婚,但是还有两个条件。
第一个就是佐佐木敦子必须放弃日本国籍,加入中国国籍;第二是今后回日本,庄则栋不能去,只有佐佐木敦子一个人可以去。
佐佐木敦子马上同意了条件,并且去中国驻日本大使馆办理了相关手续。
这场跨国婚恋,最后敦子以加入中国国籍、放弃日本国籍和定居北京作为条件,还发表了声明,声明以上所为均为自愿,没人强迫——当然为了这份感情,佐佐木敦子还放弃了每月4万元的高工资一可要知道,那时中国人的普通工资还只有三四十元,那是多么高昂的代价呀。
“从日本飞回北京的当天,天气特别晴朗。飞越富士山的时候,我从飞机上往下看,想到这么漂亮的地方,今后将不再属于我了,心里还是挺伤感的。不过想到能和庄先生在一起了,我觉得做什么都是值得的。拿到中国国籍的当天,我就和庄先生办理了结婚证。那是1987年12月19日。”
虽然这场婚姻让佐佐木敦子放弃了许多,但是她从来都没有后悔过,因为婚后的二十多年,他们都恩爱如初,哪怕是晚年庄则栋缠绵病榻。
“我和庄先生几乎没有分开过一天,我们走到哪里都手拉着手。每天晚上吃过饭,庄先生总喜欢和我出去散步。朋友见了我们总是问寒问暖,特别是一些上了年纪的人,会亲切地对我说:‘敦子,你爱中国,我们都爱你!’我们常去看电影,庄先生喜欢骑自行车带着我,我坐在车后座上,觉得幸福无比。”
庄则栋缠绵病榻,弥留之际,最担心的的就是敦子。
因为敦子没有中国的社保和医保,很担心自己走后她的后半生该怎么办,所以特地叮嘱把他的画拍卖了,给敦子一个保障。
庄则栋挂念着佐佐木敦子,而敦子也尊重庄则栋,尊重他想要有尊严地离开这个遗愿。
庄则栋走后的一年多里,佐佐木敦子每天都对着他的照片说话,几乎患上了抑郁症,可知二人感情之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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