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年一月起，笔者和港中大几位学生组织读书会，每个月会面一次，集中讨论《道德经》中老子说话的意义，以及它们能给予同学怎么样的人生智慧。不容易！不容易的地方不全在文言文对于现代人来说难以理解，困难在于老子和孔子不同，他一方面没有直接将道理浅白地直接表达出来，另一方面他讲求与孔子思想相反的道理。因此，同学们都觉得老子的话十分“玄妙”，难以理解。

或许一些朋友也认为，老子讲求“无为”，就是不论遇上顺境还是逆境都不作为。一般我们说话不单单说“无为”二字，而是说“自然无为”。什么是“自然”？《道德经》第25章有言：“人法地，地法天，天法道，道法自然。”按字面解释，天、道和自然都是指称合乎自然法则的道；另一解释，借用《易经》对地和天特性的分析：地属坤卦，卦德是教人要如大地般谦卑承载万物；天属乾卦，乾卦卦德示意君子天行健自强不息，这符合“道”运转不断的特性。“道”含有地和天两种特性，人效法“道”，人生才能按自然的法则顺畅而行。

为什么现代人会误解老子的意思为希望我们遇事不作为？老子最反对和别人竞争：“夫唯不争，故天下莫能与之争。”（第22章）为什么不和人竞争者反而所有人都争不过他？借用老子在《道德经》经常演示的反面思维，越显露一副竞争战斗气场，越容易招别人妒忌猜疑，反而难以获得顺境。《道德经》第33章亦有言：“知人者智，自知者明。胜人者有力，自胜者强。”

上述提出了两项人生道理。第一，知人者易，自知者难。小时候，长辈不时提醒我们要“虚心”一些。什么是“虚心”？就是不要将自己放在太高的位置，要有谦卑的心态接受别人的批评。他山之石，可以攻错。别人的意见，可以成为自知的资粮。第二，胜过别人是因为自己在不同方面出色的能力，努力就成，容易，但自胜者难。为什么？人有自尊心、傲慢心，总觉得自己胜人一筹。老子在第48章这样教我们：“为道日损。”追求“道”在于减损。减损什么？自己的欲望、贪婪、骄傲。

《道德经》有不少教我们“自胜者强”的至理名言，第22章和第24章分别有言：“不自见，故明；不自是，故彰；不自伐，故有功；不自矜，故长。”“企者不立，跨者不行。自见者不明，自是者不彰，自伐者无功，自矜者不长。”这几句都用不同的事例反复说明太看重自己是不会成功的。“企者”只用后脚跟站立，自然无法长久站得稳；“跨者”则不按自然的步伐走路，跨大步而行，自然无法走得远。其他四个“自”，均指出着意自我表现、自以为是、自我夸耀和妄自尊大的人，都不能长久，这都是“道”的相反，有道之士都不会这样做的。

换言之，老子不是要我们不努力地读书或工作，而是希望我们默默耕耘，静静地等待好的成果，并且抱持胜不骄、败不馁的正当态度。犹如“道”一样，没有喜好和厌恶之心，才能周行不殆。（蔡思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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